《『四奇』在宥》水明石

1、序

　　混沌池水波光粼粼，半魔道者盘膝悬浮而坐，潜运元功，只是所得结果，并不容他如何乐观。体内魔气，远较平日为烈，而座下那压制之物，虽有池水灵气的压制，蠢动魔氛，仍隐有挣脱之势。

　　但总比留在封印中好些。

　　片刻后，收功出定，他若有所思，缩在袖中的双手，却不期然地结了个法印，一道微光烁过，一团数尺见方的晶莹光块，便平浮于他的眼前。道者便微愣了一下，垂下目光，似想避开，终仍是投向了前方。

　　其实，算不得什么光块，倒更象一口常见的方箱，当年玄宗道者的屋中，差不多人手一只，居家也好，外出也好，都方便适用。那么当年……

　　似乎正是因为屋中一抬眼，见到的便是这种方箱，所以为应付大考才不得不恶补的空间化外天之术，才会显化出如此特殊的存在……以至习惯成自然之下，不论后来练得有多纯熟，也不论简繁如何不同，他赭杉军所显化的化外空间形状，总归只是正正方方、大小不一的箱子而已。

　　便如眼前，这个当初用来置放万血邪箓的奇化封印。

　　“唔，好友今日如此有暇？”

　　清越声音蓦地打破了混沌池的宁静，而守在洞口的非妙也叫出声：“道者，是墨尘音，他又来了。”人随声至，墨尘音还未近，手中的拂尘已遥指向这边，笑道，“吾记得当年，好友你最畏空间奇化封印的大考，如何今日潜修，却有闲暇重温起这桩功课来了？”

　　赭杉军法诀散开，法术召出的幻化空间由显而淡，化归封印虚无之中，只低沉嗯了一声。墨尘音便在池边坐了，突道：“当时吾受命带你离开道境，几次被魔兵追及，好友你都欲自己留下断后。那个时候，你座下所压制的半册邪书，想便置放在惟有你方能开启感应的化外空间之中？”

　　“嗯？如何？”

　　“奇化空间若非施术者本人，或者通晓通关口诀，便是魔界主君，也断无能力从时空夹隙中搜出，也因此，你才敢全无负担地勇言断后罗。所以果然，术到用时方恨少……”

　　“好友何恨？”

　　“罢了，恨我自己而已。吾若当初也赶得上那次大考，认真练了此术，哈哈，那么初来苦境时，也不必那般急切地寻找灵气充沛的隐密之地了，吾可直接将好友你……哈哈，塞入吾独家所有的空间奇化封印中藏龙起来——”

　　“幻出可容吾住的化外天，而且要聚集够灵气压制魔源，好友，吾只恐难度与需找的布阵聚灵法器，尚远胜于汝寻得这青埂冷峰。”

　　墨尘音哈地笑出声来，回头看向跟进来的非妙，无奈摇头，叹道：“非妙你觉得如何？我这好友方才的冷笑话，较之以往是否又有所进步来着了？”非妙自是不解，自顾在一边玩耍，墨尘音便又转回头，神情却明显凝重了许多，“吾欲寻的暗族魔女，已应允为你驱逐魔气。”

　　赭杉军盘坐依旧，点了点头，显出对这消息的了然，墨尘音深深凝看着他神色，突然道：“吾曾说过，汝之身病与心病痊愈到一个程度后，吾会为你设置两关以作考量。如今身病有望，汝之心病，又何必一再回避？”

　　不容盘坐的好友开口反驳，墨尘音已起身将行，“吾要为明日之治疗作些安排，赭杉，左右无事，你何不继续练一练汝的幻变空间之术？当年性好乐理，未修此术，吾很有些后悔。待汝来日痊愈，倒不妨以友代师，为吾好好上一堂入门解惑之课！”

　　话说得快，步履更快，“解惑之课”四字出口，墨道长的身影，早消失在岩池洞口的那边了。

　　赭杉军目送他离开，缓缓合上双眼，面色全无异样，只有袖底的手，又于不期然间，越握越紧——

　　“好友，汝今日所言所行，是要尝试考验吾这样……长年未有波动之人么？”

　　然而许多往事，也终于排山倒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