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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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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设的是家宴,皇帝看永庆公主吃饱喝足闲来无事,也让她先行回宫。而安乐侯懒散惯了,自然是受不了这种场面,宴席到了一半就借故离开。
想要出宫,必定要经过御花园。在御花园九曲石桥前,安乐侯遇到在喂锦鲤的永庆公主。
他旁若无人地走到她身边,“臣以为公主会回长乐宫。”
言下之意是,她没有回去,竟然在这里等他。
“侯爷以为本宫为何会在这里?”
“公主向来随性而为,臣确实不知。”说着恭敬地弯了弯腰。
永庆公主将鱼食交给跟在身边的太监,“你替本宫接着喂。前些日子皇兄送来一些明前龙井,听说侯爷喜爱品茶,本宫就当是见花献佛。”
“公主有什么吩咐,直说就是。”
永庆公主点头,“本宫知道侯爷善于制作乐器,本宫想请侯爷做一把琴,好送给驸马。”
安乐侯眼角微微抽动,还是平淡开口,“既然是公主的要求,臣必当尽心竭力。不知公主有何要求。”
永庆公主满意道:“本宫已经准备好纸墨砚,侯爷可随本宫去凉亭详谈?”
两人走后,喂鱼的太监想跟上,却被随后而来的云翠叫住,说是公主吩咐他俩一起喂鱼,然后在剪几株鲜花送回长乐宫。
凉亭里,永庆公主研着磨,表情没有先前那般骄纵,而是一种带着承重感的宁静。
袅袅的熏香隔着两人有些不真切,安乐侯伸手握住她冰凉的手,“公主,再不停手这墨就不好用了。”
“方才你……拒绝太后的懿旨,就不怕惹祸上身?”
家宴中,太后提起想将福安公主许配给安乐侯,前着羞涩脸红,后者直截了当的拒绝。太后话一出,永庆公主知道安乐侯不会接受,只以为他会借词推托,没想到会那么直接。
“不喜欢为什么要娶?委屈了她,也难受了自己。”他深切地看着永庆公主,“公主希望我娶她?”
永庆公主抬头,正好撞入他深邃的双眸,闷闷地回答道:“不想。”
“她处处高你一截,总是想要压着你,我为你出气,有何不好?”安乐侯开着玩笑。
“我只是怕给你带来麻烦。”
“我根本不怕,又有什么麻烦不能解决。”
永庆公主咬着唇角,双手紧紧握拳,“你如此这般,我却……”
“湘湘,我知你情非得已,而我则是心甘情愿。”说完他无奈摇着头,执笔在纸上画了起来,“若不是情势由不得人,我又怎么会看着你嫁给别人。”
湘湘是永庆公主的乳名,天下只有一个他会那么称呼自己。
永庆公主望着他修长白净的手握着笔,一笔一划按着她的要求画着图纸。她明白他心里不好受,如果不是借着这个理由,他们不可能单独在这里谈话。
思绪又回到两个多月前,那应该是殿试三甲,天子门生进宫谢恩。国仗看中状郎,可惜自己的女儿都已出嫁,他就私下向太后提议招他为福安公主的驸马。
状元郎是元帅之子,他的哥哥也是驻守边疆的大将军。他的父兄手握重兵,他本人也是一个难得的人才。皇帝登基不过五年,刚亲政不久根基未稳。上有太后压着,下有国仗弄权。明白人都知道太后有意改立齐王为帝,皇帝需要自己的助力。
元帅在这之中有着不小的分量,他站在谁那边,谁就像是得到一颗定心丸。
皇宫里一直就是一个秘密多的地方,太后也有不少秘密。其实当今皇上并非太后所出,而是冷宫的肖太妃之子。太后的亲生骨肉一个是远在边城的齐王,还有一个就是永庆公主。当年太后与肖太妃同时怀有龙种,而肖太妃却因牵扯进巫蛊事件被禁足在冷宫。从她进冷宫到如今,她非但没有被撤去封号,吃穿用度还是以贵妃之礼相待。
都说先皇极致宠爱太后,其实在安乐侯眼中,先皇的挚爱是肖太妃。
当肖太妃被打入冷宫产下皇子后,先皇将他过继给了太后。当时所有人都以为肖太妃不配抚养皇子,而皇后母仪天下自然有责任抚育皇子。十多年后,本来有望册封为太子的齐王,却因为先皇一道圣旨让自己的皇帝梦破灭,然而不受看好的二皇子,也就是现在的皇帝即位。
后来安乐侯细细想明白,先皇那么做不过是为了保全肖太妃母子。虽然肖太妃当不了太后,但至少她的儿子成了皇帝。如果不是他无意中听到父亲与太后的对话,或许他永远不会知道远比当今皇帝更为优秀的齐王为什么继承不了大统。
对于一个皇帝而言,光凭爱一个女人而册封其子为太子是远远不够的。这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恐怕还要算是齐王并非先帝之子。太后与何人珠胎暗结,这件事已经无人知晓。
太后对当今皇帝一直心怀芥蒂,她一心想要扶改立齐王登基,对皇帝有着诸多刁难。
说来也奇怪,明明永庆公主是太后的亲生女儿,太后却偏偏喜爱福安公主。人前无限风光,众人以为永庆公主是太后和皇帝心头肉,其实她从来没有得到过太后一点关爱。明明齐王和永庆公主是一母兄妹,但两人貌合神离,永庆公主和皇帝的关系更亲密,齐王更疼爱福安公主。
国仗一心想要拉拢元帅,他认为永庆公主不足以掌控状元郎,不能让其为太后所用。所以提议将万人爱戴的福安公主下嫁给元帅府,从而达到与元帅联姻的目的。没有想到,太后懿旨未下,永庆公主居然大刺刺地在朝堂上索要状元郎为夫。
国仗为此大骂永庆公主,而永庆公主状似天真,反驳,“本宫又不是国仗的女儿,挑驸马还需要过问国仗?”
太后对永庆公主也颇有微词,后来想到永庆公主毕竟是自己亲生的女儿,让状元郎做她的驸马,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那么多年来的苦心经营和韬光养晦,太后不会知道永庆公主一直都站在皇帝这一边。皇帝需要元帅的支持,需要巩固皇位,永庆公主会为他保驾护航。
“此去经年,你我恐怕再难相见。”
皇帝下旨让安乐侯带着一百万两去清平县赈灾,一方面是为了安抚福安公主的难看,一方面皇帝暗中给了安乐侯旨意,让他收集国仗的种种罪证。至于永庆公主,当日为了赶在太后下懿旨前,冲入大殿演了一场戏。那是万般无奈中的下下策,她不可能看着自己的母后一步步某朝篡位。
她深深看了安乐侯一眼。他们两个早已互许心意,因为福安公主,太后不会让他们在一起。皇帝也不会,因为他是国仗之子,皇帝不会允许国仗和皇室再有更深的联系。他们项家,出了一个太后,一个皇后,一个齐王妃,永庆长公主的驸马位置说什么也不能让项家的人拿去。只有皇帝知道,先皇离世前给永庆公主一纸遗诏,上面的内容就是将羽林军交由永庆长公主的驸马统领。至此,他们也不会弄成今日这般田地,一个终身不娶,一个嫁作他人妇。
“自古忠孝难两全,我只想做我认为正确的事。倒是公主,今后步步为营,需小心谨慎。”
在他眼中,正确的事就是匡扶社稷,甚至可以为此牺牲一切,包括他自己。她苦笑,自己何尝不是呢?有他在的时候,她可以找他商量。一个月后,她和他就不能再有过多的接触。等她大婚后,她就会好好对待驸马,来报答他的恩情。
是的,永庆公主不会平白无故冲入大殿演戏。这全部都是状元郎给她出的主意。他以一幅画中词告诉永庆公主,她可以先下手为强,让皇帝赐婚,他愿意说服父兄,忠心为皇帝效力。永庆公主看似糊涂的表现下,有一颗雪亮的心。她知道状元郎对自己有意,不想娶福安公主,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这辈子反正不能和安乐侯在一起,与其青灯枯佛一辈子,不如帮助皇帝巩固皇权。
永庆公主缓步来到栏杆边,盆栽里的花开得正艳,她轻轻抚摸花瓣,“虽然我和福安没多少情意,看她弄成这样,心里多少还是不好受的。”
太后两次有意赐婚,都被他们破坏,弄得福安公主已经没脸见人。她向太后请辞,在永庆公主大婚后,继续去保国寺上香祈福,保佑楚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安乐侯不以为意,“她也算聪明,继续留在宫里对她没好处,皇帝已经盯上她,不会给她太平日子过。”
说着又顿了顿,笑道:“即使在保国寺,她也会很辛苦。”
如果永庆公主是皇帝的助力,那福安公主更是偏向齐王。
永庆公主突然捏碎花瓣,“福安表面上为齐王招贤纳士,妄图推翻皇权,好让齐王登基为帝。其实她心里想什么我怎么会不知道,想要当我楚国开国以来第一位女皇帝,我就要让她知道黄粱美梦不过是笑话一场。”
“这句话你和我说也罢,千万不能让皇上知道。皇上疑心慎重,我怕他知道后会失了冷静,乱了方寸。”说间,安乐侯已经画好了图纸递给永庆公主。
永庆公主接过看了一眼就放下,心事重重,“皇兄要是知道你背着他做那么多事,我怕将来对你不利。”
“我从来没想过能全身而退。”他看着她染上胭脂的双颊,知道她这几日精神不佳用胭脂来掩盖苍白的脸色,心疼道,“皇上总会顾及你们的兄妹情分,你要好好调养身子,今后还有更险的路要走。我不在你身边,能为你做的只有扫清前面的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