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狱仰望天堂》雅畈

14、过了几日

　　过了几日，医院里来看罗振南的人渐少起来，倒是记者还偶有埋伏，希望能得到什么内幕消息。
　　罗芊芊忙了一天，出去吃了晚饭刚回来，瞧见肖伯父在房内安坐。
　　肖伯父神色甚急，不像是来探病的，罗芊芊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他的来意。
　　挨了好一会，说了尽多客套话，等到要告辞了，罗芊芊送他出病房，肖伯父才讲了正题：“侄女，我来是代表董事会的意思……我们手上还有些股票，想趁还有市价，都尽数卖了——”
　　罗芊芊不想是这事，倒怔了一怔，爸爸还在……他们就这样着急……
　　“肖伯父，你当看在跟家父多年老友的交情上，再缓缓行吗？”
　　“唉……老罗得了中风，这时候我们这样确实过意不去。可是你也知道，股票跌得厉害……现在公司里人心惶惶，乱成一锅粥了……我们也是有妻儿老小的人……这样吧，我回去跟那般老鬼商量下，给你三天时间……”
　　三天时间……
　　罗芊芊一时僵在医院的走廊上。
　　过道里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她却怎么也看不见个尽头。

　　收拾了心情，罗芊芊进了病房。
　　门是虚掩着的，一推开，就撞见罗振南直直地盯着她，眼里那几多无奈与心酸，眼角缓缓淌下泪来。
　　就算没听见，想必爸爸也猜到了。
　　夕阳的余辉从窗户一点点透过来，映在脸上，暖暖的很舒服，罗芊芊心底却冰冷一片。
　　极力忍住想哭的情绪，强力打起精神。
　　她冲爸爸微笑。
　　“爸，你放心，我会有办法的……我不会放弃我们罗氏的……”她替罗振南抹了眼角的泪，打趣道，“爸你不会是故意的吧，想早点退休，逼我接管罗氏哦……”
　　罗芊芊依旧坚定：“我保证，我一定会好好打理罗氏企业的。你也要答应我，要努力恢复健康，我可不想日后你外孙没人带哦……”
　　罗振南脸上的表情总算缓和下来，眨眨眼，算是应承了女儿。
　　褚殁这时刚进病房，门是开着的，他进门悄无声息地，罗芊芊专注着和罗振南说话，没有发现。
　　罗振南却一时愤怒了起来，他患了中风，不能行动不能言语，只能一味地瞪着褚殁，眼神里尽是杀人的目光，恨不得把他整个吃了。
　　罗芊芊见父亲突然这样，不明所以，顺着他的视线，她转过头，背后却什么也没有。
　　哪里还有人，褚殁前一秒已出了病房。
　　罗芊芊也无暇细想，只以为是罗振南病痛的缘故。
　　“爸，其他事你别管了，别多想哈……好好养病！我已经搬回家了，下周你出院，我就在家好好照顾你，以后都一直陪着你！”
　　罗振南又流下泪来，罗芊芊以为爸爸是感动伤感的缘故，哪想得到是因为褚殁。

　　第二天，罗芊芊就去了公司。
　　公司里确实乱，有能力的早跳槽走了，没能力的也无心工作，只七七八八散落着聚堆聊些闲事，有的则干脆没来。
　　职员见是大小姐亲临，倒一时怔住了。
　　罗芊芊身着职业装，面上从容冷静，气势不见比从前少了一截，反倒更坚定自信，一路目不斜视地进了罗振南的办公室。
　　王经理和刘秘书紧随其后。
　　在办公室坐定，罗芊芊道：“王经理，听说局外有人恶意收购罗氏股份，你替我查下收购来源，我明天就要。另外，闲杂人等，像外面吃饱了没事做的，再有犯，一律开除。”
　　“刘秘书，你召集会计部人员，我要核算帐目。”
　　二人点头照做，各自忙去。

　　会计部捧来厚厚一堆账簿。
　　罗芊芊只略看一部分，也知公司确实只剩空壳子了。先不论底下人到底吃了多少资金，光接下的几个项目，本该赚钱的，最后都莫名其妙亏本，关键却还在房地产那个项目上……
　　敲击键盘，打电话，讨论，翻查账簿，速写种种声音混在小小办公室里，忙得不可开交。
　　时间一点一滴走过，转眼天已黑透。
　　众人看看墙上的挂钟，挺了挺脊背，开始懈怠起来，毕竟不是自家性命攸关的事。
　　刘秘书好心提醒罗芊芊：“大小姐，天已经黑了——”
　　罗芊芊抬头看了遍天，终于应了一声：“你们都先回去吧，明早继续！”
　　众人陆续都退了出去。
　　罗芊芊只呆呆地倚住背椅，眼无焦距地若有所思。
　　刘秘书泡了杯咖啡进来。
　　“大小姐，身体要紧，该吃饭了，明天再做吧……这问题，一时半会也解决不了，急不来的……”
　　听刘秘书说话，罗芊芊这才发现还有人在。
　　忽想起那事来。
　　“刘姐，你给我说下前些日房地产投标的事。”
　　“那项目是董事长亲自拟定的，标书也由董事长拿着……董事长为这事前后奔波了很多时日，托了不少关系，日前他还很高兴，称罗氏有救了……可是那日竞标回来，董事长就冷着脸一句话也不说了……第二天开会前倒有一件特别的事……”刘秘书欲言又止。
　　罗芊芊顿了一下，示意刘秘书继续。
　　“开会前，董事长找褚部长密谈过，他们在办公室里说什么我不清楚……不过到后来，董事长大发脾气，直骂褚部长‘吃里扒外’……”
　　褚殁？
　　罗芊芊倒听得一怔，忽有些疑上心来，但转念一想又不可能，这与他有什么好处？他不像是只见眼前利益的人呐。
　　“这事还有谁知道？”
　　“只我一个！大小姐，不是我小心眼，多提个心眼总是好的，身边的人也不能全信……我总觉得褚部长确实欠踏实了些……”
　　“嗯，我会处理好的。这些事你暂时先搁心里，日后我一定查清楚。”罗芊芊伸了个懒腰，往后挺了挺，坐了一下午，脖子都直不起来了，“刘姐，你先回去吧，我想做完这一卷。”
　　刘秘书替罗芊芊整理好办公室部分文件，就起身退了出去。
　　办公室终于静了下来，初春的夜，风从窗户灌进来，冷飕飕的。
　　罗芊芊走过去准备关了窗户，却望着对面那座大厦怔怔地发呆，MISA集团依旧灯壁辉煌，而罗氏却已今非昔比，人去楼空。

　　晚上回到家已近十点。
　　刚走进大厅，褚殁就从沙发上爬了起来，明显是等她等睡着了刚醒。
　　“怎么这样晚，吃过饭了没？”
　　罗芊芊摇摇头：“太累了……我不吃了，先回房睡觉……”
　　褚殁拦住罗芊芊，拉她去饭厅。饭厅满满一桌罗芊芊爱吃的菜。
　　“菜都凉了，得热下才行。”他摁她在椅上坐住，进了小厨房。
　　罗芊芊只得打起精神：“这都你做的？”
　　褚殁端过热好的饭菜，在芊芊对面坐下。
　　“是啊，有问题吗？”
　　“怎么不叫张嫂做？在爸爸这不用你下厨的……”虽然都是罗芊芊爱吃的，但最近她胃口实在欠佳，勉强动了几下筷子。
　　“我想为你做些事……”褚殁放下筷子，面色凝重起来，“芊，对不起，什么都帮不到你……”
　　“你放心，我能处理好的！”罗芊芊抬起头正视他，想察他是否真心，却看不出任何蛛丝马迹，遂收敛下来，只怕打草惊蛇了。
　　“公司怎么样了？”
　　“有人恶意收购，董事会只给我三天时间。这场仗是硬仗，很难打，我真怕自己撑不下来。”
　　“唉，董事会那些老狐狸……吃人不吐骨头的……我上次负责的那件案子，盈利全被方顺全那老东西给吞了，都入了他的私囊！”
　　“那时候都没跟他计较，这会更没法了。再看看吧，总有转机的，我不信老天不给我留活路！”
　　饭桌上讲公事，闹得更没食欲。罗芊芊瞎吃了几口，又去书房呆着。

　　凌晨一点，书房里灯还亮着。
　　褚殁推开门，见罗芊芊累得趴在书桌上，像是睡着了。
　　他轻手轻脚准备揽起她，她却还是模糊地醒了，没头没脑忽呢喃着问了一句。
　　“褚殁，你爱我吗？”声音轻如蚊蚋。
　　许久没听她问过这些事了，褚殁倒怔了一怔。
　　“傻丫头，怎么想起来问这个？”褚殁等半天，也不见她答，看她呼吸均匀安静恬然，想是已经熟睡，遂抱起她往卧室走去，“我呀，怎么能不爱你呢？就算你变老变胖身材走样，我对你的爱还是犹如江河湖海滔滔不绝连绵不断……”
　　罗芊芊却是假寐，往他怀里缩了缩，不满地答：“就知道拿先前的玩笑话诓我……”
　　褚殁眼里突深邃起来，那汪深潭暗不见底，嘴上却是贴心的语气：“那你呢，你爱我吗？”
　　罗芊芊像是梦呓：“不说这个了……乱没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