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饼》薰*

11、（番外篇三）母亲VS女人（二）

　　秦凡是摄影师，每天的工作就是面对无数花花绿绿的美人，不分男女。
　　他是个美人，并且是个有气质有才华有“钱”途的美人，自然容易招风引蝶。
　　秦凡习惯用漠视态度来回应，事实上，几十年来，对于展玉风以外的人，任何人，他都很少关注。

　　“秦凡。”
　　准备室里，又有人唤住他。
　　秦凡按按太阳穴，停住脚步。
　　一个名主持，优雅得体的女人，站在两米开外。她说：“我不会死缠着你，但我需要一个理由。”
　　秦凡清清脸色，他放下手里的相机，打开准备室的门。
　　一头乌黑的长发飘进屋子，女人眼一花，已见秦凡怀里多了个人影，勾住他的脖子。
　　大大的“啵”声，女人微微变色。她认得，展玉风，名动一时的化妆师，为了秦凡放弃大好前途。她不理解。
　　瞥一眼女人，展玉风抬头看看秦凡。
　　没事吧，他无声问。
　　秦凡低头用鼻尖蹭蹭他，露出一丝微笑。即使是一丝，也足以让日月失辉。女人知道，她失败了，完败。
　　“我需要一个理由。”放不下面子，所以还是坚持。
　　秦凡放开展玉风，走进里间，少时，又端出两杯水。
　　“一杯里掺了盐酸，你愿意喝，我就答应你。”
　　女人眉头挑挑。于是欣然举起一杯，放到唇边，又迟疑起来，手腕有些止不住的颤抖，目光瞟瞟另一杯，又看看手里。
　　展玉风依然笑嘻嘻地坐山观虎斗。
　　半晌，女人叹口气，颓然放下杯子，脸色灰白。
　　秦凡面不改色，展玉风蹦下椅子，抢过杯子就喝，转眼间，两杯都已见底。
　　不仅女人惊呼，连秦凡似乎也被吓一跳。
　　“小风！”他的不悦里隐隐带着无奈。
　　展玉风的嘴边盛开两朵清浅的小花。
　　“我家凡凡才不会在茶里放盐酸。”
　　随手掏出两张化妆箱里用来测试的PH纸，沾上杯底的水渍。
　　颜色丝毫未变。

　　休假日
　　“凡凡，我说我们要不要去看电影。”
　　展玉风站在影城门口，扭头看着那张排目表，手里握着秦凡递过的冰激凌。
　　“好。”
　　秦凡点头。逛街，看比赛，看电影，吃东西，他们做了全天下情侣约会时都会做的。这样很好，并非要惊涛骇浪，也并非要感天动地的才能被称□□情，安静如流水，他喜欢小风这样的肆意，坦然，也喜欢这样一路走来的时光，深远长久却日趋深厚。
　　展玉风笑起来，眼睛微微眯起，在阳光下弯成两道甜蜜的弧线。
　　秦凡伸手抹去他嘴角的奶油，说：“等你吃完。”
　　街上，影院门口有无数情侣在流动，拥抱，嬉笑，低声交谈，或许是，整个世界都在恋爱。
　　展玉风身边有一个女孩，漂亮精致的妆容，无懈可击的衣着，和大多数人一样，习惯享受这座城市带来的物质和生活的愉悦。她娇笑地摇晃男友的手，问，你爱我吗，反复地，一遍又一遍。男人满眼宠溺，不厌其烦地点头回应。
　　当然，当然。
　　秦凡瞥了一眼专注于甜筒的展玉风。他记起来，很小的时候，小风也曾经希望自己回答他这个问题，他说他不安，因为这种强烈的焦躁感，驱使他必须反复求证，反复用一个小小的答案来填补心里的空洞。
　　后来的十几年，他就再没有开口问过。
　　秦凡若有所思地想着，一边的展玉风吃完甜筒，对秦凡比划着要纸巾。秦凡有些犹豫，他突然很想再听展玉风开口说些什么，却也不确定自己想听到什么。
　　“我说，说不说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打定主意就不会分开。”展玉风一抬手，纸巾划了一个漂亮的弧线准确落入远处的垃圾箱。他整整衣袖，看了一眼那对满心欢喜的情侣背影。
　　“死都不分开。”他拉起秦凡的手，走向售票亭。

　　银幕上出现一群艺妓的身影，娇媚如花。其中有一人，盖着厚重的妆，一双眼睛却清亮明朗，沉寂的时候安之若素，开放的时候妖艳绝然。她对一个见过一面的男人一见钟情，并且满心愉悦，甘心等待，男人的好，男人的温柔，男人的种种安慰和暧昧，像种子一般扎根在她心底。
　　秦凡有些唏嘘，他料想这不是一个有结局的故事，狡猾的男人太多，让你爱却绝不会让你得到，谁说诱惑只是女人的专利，男人用起心计来一样可以让人飞蛾扑火却毫无怨言。
　　他扭头去看展玉风，一脸的肃穆，闪闪发亮的眼睛，秦凡知道他在生气。
　　电影一幕一幕地过，结束了，终究只是春梦一场，男人巧妙地用一招太极割断一切烦恼，为自己留下一个华丽的转身。女人依然回去做她的艺妓，并且继续风华绝代。
　　走出影院的时候，秦凡眼前一亮，有一种终于回到现实的不真实感。
　　“这种男人真不是东西。”展玉风果然愤愤不平。
　　“这是时代原因，有头有脸终究还是要有所顾忌的。”秦凡笑起来。
　　“我是不懂什么有头有脸，不能爱就不要招惹，决定要爱，就是死了也不能放手。”
　　展玉风扒扒长发，依然不满。秦凡摇摇头，几十年了，唯有这一点，小风始终没有变，他说过，我要你，就算是上天入地碧落黄泉我都会揪住你。
　　秦凡想他大概自己真是这个世界为数不多的幸运人种之一。

　　两人走过一条街，在等红绿灯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唤叫：“秦凡。”
　　于是跨出去的脚步硬生生收回。
　　一个漂亮清丽的女人兴冲冲跑来，对着秦凡用力挥手。
　　“你好。”秦凡礼节性地点头，并向后退开半米。这个女人，孤儿院的时候曾一度信誓旦旦说非他不嫁，秦凡对她的好感还是有的，毕竟她是那时候为数不多愿意接近那个怪僻安静的自己的人之一。只不过时间久了，记忆还是模糊起来。
　　“啊，真的是你，我在想你被收养以后怎么就没音讯了，真巧啊。”
　　女人兴奋起来，跨前一步去拉秦凡的手。秦凡巧妙一避，又退开半步。
　　“是很巧啊。”
　　于是有些冷场。女人眼底笑意盈盈，显然没有离开的意思，她说：“你有时间吗，喝个咖啡怎么样？”
　　“抱歉，我还有事。”
　　“凡凡，老朋友这点脸也不赏我？”
　　展玉风站在一边始终不动声色，但秦凡发现女人说到凡凡这两个字的时候，他的嘴角牵了牵。
　　“啊，难得老朋友，是该喝个咖啡，我请你们吧。”展玉风拍拍秦凡的肩，扭头跑开。
　　“叫我秦凡，‘凡凡’只有他才可以用。”秦凡皱皱眉头。
　　“啊，哦，他是？”
　　女人才恍然发现展玉风，她歉意地动动嘴，问秦凡。
　　“我爱人。”
　　秦凡淡淡回答，望着展玉风离开的方向。
　　女人一脸惊讶，她怔住，有些消化不了如此迅速而有冲击力的信息。于是这个僵持的局面就维持到展玉风拿着三罐咖啡大步跑回。
　　“咖啡，不好意思，只有这种的，你将就一下。”他朝着女人甜蜜一笑。“抱歉，今天凡凡实在没时间，改天有机会我们再请你吃饭。”
　　欠欠身，于是秦凡拉起展玉风的手，转身离开。
　　“他们，似乎很幸福……”女人掂量着手里的罐装咖啡，喃喃说，拉开环，一仰头，咕咚喝了一口。
　　原味的，有点苦。

　　“小风，绿豆百合汤你喝不喝？”
　　秦凡在厨房向外喊，没有回应。他探出头。客厅里，展玉风盘坐在茶几前，神情专注地对着手提电脑，一边塞着耳机。
　　于是他摇摇头，缩回厨房，把洗净的白合和绿豆倒进闷锅里，又转身取来一些小块的冰糖，放进锅里。窗外已经有彩霞显露，整块天空被渲染成柔和的橘色，笼在一片祥和之下，像是一幅淡淡的黄昏水墨画。秦凡不由微笑起来。
　　他走出厨房，在小闲身后跪下，伸出手臂轻轻抱住他，下巴搁在他的头顶慢慢摩挲。
　　“看什么？”他问。
　　“阴阳师，安倍睛明。”展玉风摘掉耳机，索性整个人向后窝进秦凡的怀里，舒服地直叹气。
　　秦凡低下头亲亲他的脸。
　　画面上，是安倍那个漂亮的式神。
　　有时候，有时候秦凡觉得男人之间，有了感情，是爱也好知己也罢，便会派生一个大磁场，再亲密的女人都无法接近。他没有母亲，小风的母亲也早逝，家族里又不多女性，现在的工作，虽然见得多，却也并不常正面接触。所以，他并不了解，小风也不了解，女人，到底是什么。
　　忽然可以很疯狂，忽然又可以很洒脱。会算计，会耍性子，还会梨花带雨惹人怜爱。
　　毕竟是社会的另一个组成部分，其中也不乏出类拔萃的个性。于是他想到以前见过的，林思渊的母亲，算起来也该是小风的舅母，有温婉懂得进退的好脾性。只是并未得到上天的眷顾。
　　想得有些出神，被展玉风弹了一下额头。
　　“想什么？”
　　秦凡笑起来：“我在想，女人到底是什么。”
　　于是展玉风也笑，他把头靠回秦凡的肩窝，闭上眼。
　　“是什么呢，人吧。”

　　一样的，有血有肉有情有爱，就是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