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不归》凌迦幺

151、共济

　　妖莲轻轻一挥乌金锥，貌似坚不可摧的城门便被那股无形冲力破了一个大洞，骷髅兵团自然充作先锋，汹涌入城。
　　上官振航握紧手中的兵器，一颗心不住狂跳。他原本不是个胆怯的人，可当面临死亡时，仍会感到恐惧。
　　他侧目望去，逆天盟每位将士脸上的表情都和他一样，因为他们对人生还有眷恋。然而，他们即将付出自己的生命，是为了保护更多生命。
　　在征王的安排下，玉烟百姓已经开始撤离出城了，前线将士多支撑一刻，他们就能增添一分生机。
　　“若儿，你一定很想念萧离宸吧？我很快会让你见到他……”妖莲从乘舆上抱起情若鱼，连续亲吻了几下她的前额，才缓缓补充后面几个字，“他的残骸。”
　　情若鱼冷冷地道：“你已经疯了。”
　　被囚禁了数日，她知道怎么劝阻都是徒劳，更无力回避他几近变态的情感。
　　妖莲无所谓地一笑，毫不在意她的无礼。
　　逆天盟的反抗比想象中要激烈，不过他有足够的耐心观看这场厮杀，因此并不急于亲自出手。再强健的人也会感到疲惫，他在等待那个时刻的来临。
　　终于，在第三天清晨，逆天盟将士的行动明显迟钝了不少。
　　“今晚我就在这里登基，玉烟是新王朝的国都。”妖莲得意地回眸，余光瞟向欲言又止的浩昀，“放心，只要你乖乖听话，少不了好处的——我会给你一个美丽富饶的敦煌城。”
　　“属下谢过尊主！”浩昀赶忙伏地叩拜，双肩因激动而瑟瑟发抖。
　　情若鱼蹙紧了眉，道：“还没得手就开始坐地分赃，也不怕到头来是一场空。”
　　妖莲扬起脸，肆无忌惮地道：“世上已经没有能与我抗衡的敌手，这些人的性命不过轻贱如蝼蚁……”
　　话未说完，他的表情却僵硬起来——不知何时，这里的氛围已变了。
　　雅妮无意抬起头，忽见一条颀长的人影站在女墙上，不由倒抽一口冷气：“夺命横尘！”
　　冷浚双足轻点，已如黑鹰一般掠下，降至四人跟前。
　　妖莲阴测测地道：“又是你！”
　　冷浚一点头，道：“对，又是我。”
　　妖莲提醒道：“那日若非我有意放你一马，你已死在了邬城。”
　　“我知道，你境界之高……已非人力所能战胜，我从来没想过赢你。”冷浚坦然承认，深深看了情若鱼一眼，“只愿能救出小姐。”
　　“救她？你连她的衣角都碰不到。”妖莲勾起唇角，冷笑，“我劝你还是识趣点，否则不用我出招，骷髅兵团就能把你撕成碎片。”
　　冷浚悠悠地道：“你对你的骷髅兵团是不是太有自信了？”
　　“当然自信了，这些枯骨是感觉不到痛苦的，只会享受撕裂敌人的快感！”妖莲兴奋地描述，“即使你武功再高，也避免不了惨败给它们的厄运。”
　　冷浚叹了口气，双臂交叉抱怀：“或许吧。不过，我并不打算自己动手，那样太辛苦。”
　　妖莲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与此同时，情若鱼面上露出几分浅淡的笑容。
　　他们都猜到了冷浚的言下之意——百米开外，黑压压的僵尸队伍正往这边挺近，骷髅兵团终于遇到了旗鼓相当的对手。
　　妖莲远远看见操纵“控尸蛊”的高大男子，静默了半晌，喉管里方迸出一句咒骂：“花封喉那个老匹夫居然背信弃义，和我作对！”
　　他只记得幻沄宫拥有了武林至尊的地位，却全然忘了妖蛊门主并不是一个愿意遵守承诺的人。
　　牵制住了最为棘手的骷髅兵团，危急的情势总算得以暂缓。
　　冷浚暗自庆幸。他生性不善言辞，要请动花封喉并不容易，好在花妙怡一张巧嘴能说会道，借当年林氤杰损坏陨月蝠杖一事，激的她父亲前来助阵。
　　幻沄宫旗下的十万兵马虽占了人数优势，但大多为乌合之众，单打独斗尚可，行军列阵的能力可就大不如逆天盟受过特训的将士了。
　　妖莲冷眼瞥见己方受挫，大步往那边走。
　　“你的对手是我。”冷浚身形一晃，挡在他前头。
　　“哼，螳臂当车！”妖莲活动一下左腕，以单手揽住情若鱼。
　　“得罪了，三公子！”冷浚清啸一声，拔剑出鞘。
　　结果究竟怎样，试过才知道。
　　横尘蓝光盛起，挺向周身溢出邪气的少年。妖莲眯起一只眼，乌金锥漫不经心地斜侧，便化解了所有的杀招。冷浚退了十几步，才站稳脚跟。
　　“你和萧离宸真是半斤八两，连做我陪练的资格都没有！”妖莲大笑着乘胜追袭。
　　情若鱼眸光略转，便发现今日的冷浚很反常——自从引妖莲出手后，他就一直闪躲，再没有主动进攻过。
　　她暗暗替他捏了把汗，只恨自己全身受制，不能帮上一二。
　　乌金锥掀起的劲风如同锋利的刀刃，不断在空中飞散，冷浚奋力偏身，还是无法尽数避过，只听“哧”的一下，他肩头已被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
　　“什么夺命横尘？在我手下竟走不过十招！什么逸才三君？不过是沽名钓誉之徒罢了！”妖莲心中的不屑已到达顶点，“三个手下败将，怎配与我齐名？”
　　就在这时，冷浚忽尔回眸，却是目光如炬，哪有半点受伤的样子？
　　横尘逆摆，剑刃上发出透骨的寒，剑气骤离剑身，竟化成一道肉眼可见的月牙形蓝光。那正是剑尊冷洵柝早年明令禁止门人使用的、也是他生平所创招式中最为精妙凌厉的必杀技——惊寒一击！
　　妖莲一直把注意力集中在抢攻上，防守能力也就随之减弱。冷浚示弱之后，忽然使出如此强大的杀招，他始料未及，本能地提起乌金锥格挡，右手则相应放松了对情若鱼的钳制。
　　即便放松，也不过是一瞬而已。
　　但对于冷浚来说，有这一瞬就够了。
　　妖莲不及反应，只觉臂弯里一空，情若鱼已给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夺走。失去她的一霎，出现在他眼界的是魔君诡诈的笑。
　　“把若儿还我！”妖莲这才知自己中了冷浚师兄弟声东击西的计谋，怒喝着将乌金锥朝那方向掷去。
　　杨律贤反应可不慢。
　　随着远处“轰隆”一声巨响，乌金锥深深扎入了城墙中，激起一片呛人的尘灰。
　　冷浚一边跳出妖莲的攻击范围，一边喊道：“得手了！”
　　浩昀顺他视线望去，远远见城关那边站了一穿着月白衫子的人，心内不可遏止地一惊——此刻的萧离宸，目中神光清澈，面上一片温和之色，仿佛已脱出世间万法所扰。
　　情若鱼已获救，他不再有后顾之忧。
　　事隔十二年，逸才三君终于再次合作——为了同一人。
　　“好的很啊，送死的一个接一个，倒省的我特地去寻了。”妖莲狠狠地攥紧了拳。
　　萧离宸反剪双手，踮足一跃，刚好落在没入城墙的乌金锥上。
　　“莲君，你可还认得我是谁？”他居高喝问，白衣随风而飘，皎如玉树，分外潇洒。
　　这话说的没头没脑，令在场众人面面相觑，只妖莲一个被猛然点醒，失声惊呼：“伽……伽玹！救世神！”
　　未等交锋，他气势已自降了三分。
　　追随幻沄宫的军队原本处于劣势，得知救世神现身更是闻风丧胆。江湖客们早对妖莲的暴虐心存不满，当下纷纷抛却剑戟，扬言弃战，更有甚者临阵倒戈，反而相助逆天盟。
　　“若儿，今天我必须除掉他了。”萧离宸偏过头，瞥向情若鱼的眼中满是悲沧凄悯，正如天神伽玹在昆仑山巅与鲛神邀若诀别时一般。
　　情若鱼长叹一声，道：“很早很早以前我就说过，你可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情，无须通过我允许。”
　　跨越两世，她追随他的心依然如斯。
　　“哼，我倒糊涂了！伽玹又怎样？经了轮回道，你也不过是肉体凡胎而已，凭什么与我这不死之身相抗？”想到这一层，妖莲重新挺直了腰杆。
　　萧离宸淡然伸出一直放在背后的手，道：“就凭这个。”
　　妖莲看清他手掌上的东西，面色瞬时变得惨白，喃喃道：“你怎么会想到是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