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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chapter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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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细雨登上野梨岛那天,海上起了很大的风。部队派来送他的那条船靠着嶙峋暗红礁石漂来荡去,几乎能把人晃成脑震荡。天还不到黑的时候,但因为浓云密布,天色却暗的厉害。
细雨是新入伍的边防兵,面皮白净五官清秀,骨子里就透出一股斯文的书卷气。兵检那天在军医院遇到曾跟他父亲共事的邢司令,老人瞅着他直摇头,“徐老蔫那家伙,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漂亮娃娃哟,我还真不能小瞧他。”
细雨就腼腆的笑,“邢伯伯,您觉得我能当边防兵吗?我想去守海岛。”
邢司令一愣,“你想去当海军?”
“是,我想去看看我叔叔守过的那片海,”细雨依旧是好脾气的笑,“这也是我爸和我爷的愿望。”
细雨的叔叔,曾经在野梨岛守了整整十年,即将下岛的前一晚,却不幸遭遇百年难遇的风暴,牺牲了。而那一年,细雨十二岁;那一天,是他生日。
邢司令沉默的拍拍细雨的肩膀,转身走了。
下午,细雨过了兵检,也接到了去野梨岛的通知。
细雨背着巨大的行囊跳上礁石,站稳了就转身跟送他来的人挥挥手简单的道个别,顶着风往岛的深处走去。
野梨岛位于祖国最南端,整个岛才三十平方公里,终年暑热,下半年的风暴特别多。野梨岛资源匮乏,所有的生活物资都是部队定期派船送来,一旦遇上大风浪就要耽误,所以岛上的人喝不上水吃不上饭的情况时有发生。
细雨却不怕,为了给爷爷、父亲还愿,他立誓要在野梨岛好好的生活下去。
沿着人工修葺的白水泥小道走了约有十几分钟,细雨眼前出现了一座朴素的水泥房,大半面墙上覆着爬墙虎,窗里有暖黄的灯光透出来。
细雨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伸手去敲门。
门敲三下,就从里面被打开了。
开门的,是一条毛发浓密、黑的发亮的军犬,名字叫寒翀。
寒翀在野梨岛上过了三十多年了,几乎从他一出生开始,他就在这里。
寒翀是“异种兵”,在上世纪末期由□□直属的秘密科研机构研制、培养成功,寒翀这一批异种兵总共十三个是第一批军检合格的,被发往祖国海疆、边疆生活条件最艰难困苦的哨卡,或者独自守卫,或者与人为伴。他们的使命便是生于此死于此,远离人群却为保卫人群而活。
寒翀刚来野梨岛时,还太年幼,甚至不会化人形。岛上只有一个快退伍的老兵,那人叫什么、长什么样他早就不记得了,但却一直记得对方身上的烟味,他的名字也是那人起的。
过了没多久,那人退伍出岛,再来的两个新兵其中之一就是细雨的叔叔徐随心。随心是个很爱笑的年青人,细雨这一点跟他很像。不过随心长的很俊,是那种特别动人、特别夺人眼目的俊,就连这辈子没见过几个人的寒翀都觉得,世界上很难会有随心这么俊的人了,尤其,他还是个男人。
随心跟那个与他同期上岛的兵一直合不来,直到五年后那人离岛,两人也一直是那么不冷不热的关系。而那个时候,寒翀已经能在晚上化成十几岁小孩的模样,陪着随心在野梨岛夜巡,给灯塔里的探照灯加油、储电。
寒翀跟随心度过了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十年,白天他是温顺凶猛的大狗,陪着随心在岛上开荒、种树、中蔬菜、抓了小海鸟剪去翅膀上的飞羽圈养起来生鸟蛋吃;晚上他是高大沉默的青年,听随心吹口琴、唱歌,说起野梨岛以外的生活。
随心所说的“外面的世界”,在寒翀的认知里,其实还不如野梨岛。虽然这个岛狭小、闭塞,树木稀少杂草丛生,有点像随心常说的“鸟不拉屎龟不靠岸”。但那又怎样呢,这岛上有随心,有他,就够了。
后来,随心在退伍的前一天晚上的风暴里,死了。随心死的时候,手里紧紧的攥着一张照片,照片上的那人,是寒翀见过无数次的——随心的哥哥随想——也就是细雨的父亲。
寒翀知道,随心喜欢他的哥哥,不是单纯兄弟间的喜欢,而是像雄兽爱雌兽的那种喜欢。但是傻傻的随心,宁肯躲在这个连电话都没法打通的野梨岛活到死,也不肯出去对他的哥哥说明自己的心意。这是身为“异种兵”、身上还留着一半野兽血液的寒翀,一辈子都没法明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