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十一 ...
-
“师父,不要!”一声凄厉的叫喊声由一个孩子口中叫出,随之是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孩飞出石室门外的躯体,“砰”地撞到外墙上再重重落下,倒在一个同样满身血污的女孩旁边。
那名女孩子已是气若浮丝,软软地趴在地上,连睁眼看向旁边的力气都没有,用尽全力才缓缓吐出只有虚气没有嗓音的话语:“师……兄……”
男孩按住刚刚被一记狠掌击中的胸口,强迫着自己撑起身躯去探视身边的女孩,却“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此刻,脚步声由远而近,未见人影,清脆的女童声音已经响起:“师兄,师姐,我回来了,师父出关了没?”
“不……要……”男孩一听到声音,已然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使命地想大声叫喊警告来人,出口的声音却弱得几乎连自己都听不清,“不要……过来,笛……儿……”
脚步声越来越近,很快,一抹粉色的身影出现在男孩模糊的视线中。
见到眼前的情景,笛儿大骇,睁圆了眼睛,声音几乎哽在了喉头,但很快,她就奔向了倒在地上鲜血淋漓的两人,蹲下来试图扶起已经昏厥过去的女孩,惊慌地唤道:“师兄,师姐,你们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师父呢?”
男孩费劲地伸手抓住笛儿细小的手臂,不断溢出鲜血的嘴巴说着:“快逃……笛儿……快……逃……”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已经笼罩在三人身上,阴森的声音在上方响起:“小兔崽子,那两手三角猫功夫还想困住为师?”
笛儿抬头,看见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但慌张的她却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宛如捉住救命稻草一般向他求助:“师父!您终于出关了!您快看看师兄师姐怎么了!”
“呵……差点忘了,还有一个小妖孽!真是好徒儿啊,为师不去找你,你倒自动送上门来了。”老人尖锐的笑声伴随着无情的话语响起,顿时惊醒了笛儿。她马上意识到师兄师姐毫无疑问正是由她师父所伤的!她惊得坐倒在地上,愕然地看着眼前表情狰狞的老人。
笛儿放下托在膝上的师姐,喘着粗气,缓缓地以手撑着自己的身体后退,喃喃地问着:“师父,您怎么了,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哼!你们这几个孽徒,竟然如此大逆不道,为师定要趁早灭了你们!”发红的双眼,狂乱的神情,任谁都能看出这名老人已经处于精神失常的状态。他扬起一掌正要给笛儿致命的一击……忽地,一道力量把他撞歪到一边,老人掌力改发到袭击自己的人身上,“啊”的一声惨叫,男孩再次被狠狠地打翻。原来,刚才在千钧一发之际,正是他卯起全力拖着自己严重受创的身躯撞向了老人,为笛儿挡下一劫。
“快……逃……”即便已经打翻在地再也无法动弹,男孩还是无力地催促着笛儿。
笛儿惊恐地看着这一切,当她看到老人马上就站稳身子时,求生的本能促使她迅速地从地上爬起,拔腿就跑。
“孽徒!你以为你跑得掉吗?”夺命追魂的声音自后头响起,然后,一股强劲的力道由空中袭来,老人隔空而发的掌力正正打中正在奔跑的笛儿后背,一下子将她向前打飞。
虽然没有被“实物”打中,笛儿还是感到了背上炽热的疼痛,她吐出一口鲜血,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凌空飞起,向前扑去。
也许只是一瞬的时间,笛儿却感觉过了很久很久,但是,她却没有如自己所想一般摔落在地面,而似乎被人接住了。
背后的伤像火在燃烧一般,她却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眼睛更是无法睁开。只是感觉自己倒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耳畔隐隐传来了浑厚的男声:“可怜的孩子,我终究是来晚了吗?”然后,一个力道点了她的睡穴,让她的感官顿时与外界脱离,陷入浓重的黑暗中。
然而,心绪却没有随之得到应有的安稳,恐惧、忧虑、惊慌等负面情绪一再袭来,侵扰着她的梦境。
“呼——”床上的人猛然坐起,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半晌,殷向晚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唐府,在自己的床上。一抹额头,果然又是一手冷汗。
她用力地闭了闭眼,努力平复过急的呼吸,但狂跳的心却一直未得安稳。
多久不曾试过这般从噩梦中惊醒了?
当年,他们的师父“狂狮”姚竞闭关修炼内功心法最高一层,不想竟走火入魔,狂性大发,觉得三个徒弟是要夺他秘笈、谋他性命的,立即对三个毫不知情的徒儿痛下杀手。
三个孩童岂挡得住他?幸而师叔唐放及时赶到,从已经失去常人心性的姚竞手中救下三人。师兄师姐伤势过重,唐放唯有把他们送到舫山师伯钟无寿那里,才有一线生机。
至于伤得较轻的殷笛,则被唐放送到兄长——也就是唐老爷子家中。唐家世代经商,即使出了一个异类唐放,其他人仍是不涉江湖,唐老爷更是个老老实实的生意人,从不过问武林中事。姚竞未死,走前仍叫嚣着定要杀死三个徒弟,唐放觉得,让殷笛远离江湖才是最安全的,这才将她托付给兄长,改名“向晚”,从此当作唐家养女教养。
刚开始的那段日子,向晚夜夜被梦靥缠绕,师父狂乱的表情,师兄师姐浑身的伤痕,总是让她睡不安宁,一个晚上惊醒无数次。
只是,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已经习惯了唐家这种普通人家的日子。唐老爷又日日带她巡店看账,交给她的担子越来越重,渐渐地,被忙碌的工作占据,每天累得一上床便倒头就睡,不觉间竟摆脱了那可怕的噩梦!
但如今,再遇师兄,听闻发狂的师父可能就在附近的信息,让殷向晚潜藏在内心深处的恐惧再次翻滚而出,又一次被同样的噩梦缠上。
独自呆坐在床上良久,殷向晚才翻身下了床,摸到桌子边上,倒了一杯凉水喝下。不知从何处已经传来鸡鸣,向晚搁下杯子,走到窗边轻轻推开一条缝隙,东方渐白,天已微曦。
知道自己肯定再也无法睡下,殷向晚干脆梳洗更衣,踱到账房。房内还是有些昏暗,她点了油灯,才看到被放到一边的佃租账本,想到唐逸欢拿着账本头大的样子,向晚不由失笑,反少了几分心烦。
随手翻了翻,账本整洁得连个折痕都没有,她摇了摇头——其实早就料到那位大少爷不会有耐性认真看下去的。把账本又放回一边,殷向晚开始伏案核对其他的账目。
一埋头账本中,就忘了时间,直到唐锦推门,惊讶地叫道:“姑娘,你今儿个怎么那么早?我看到账房开着门还以为是昨晚他们忘了关呢!”
“醒得早,睡不着,就过来了。”殷向晚放下手中的细毫,揉了揉额角,问,“现在什么时辰?”
“还未到辰时呢!姑娘一定还没用早膳,我替你端过来吧!”唐锦说着,就要出去。
殷向晚赶紧叫住她,说:“不用麻烦了,我今天……没什么胃口。”
“那怎么行呢?就算没胃口也得吃一点啊,不然未到午膳你的身体就撑不住啦!”唐锦皱眉说道。
殷向晚从椅子上站起,一边收拾桌面账本一边说道:“锦儿,你别忙活,我马上就要出去了。”
“姑娘,你老是这样不行的啦!等下又要闹胃痛了!”唐锦急了,两步过来就要把殷向晚按回位置上。
向晚轻笑着拨开她的手,说:“好啦好啦,我的身体自己知道。反正我是要去市集,我答应你,等会在路上一定买吃的好吗?”
“不行,没有人监督,姑娘肯定又会忘记吃饭的!”唐锦很坚持。
“我今天想吃一下东街‘啖啖香’的芝麻大饼,呆会就去买。你不信的话回头就去问吴大我有没有去买,这样可以了吗?我的锦嬷嬷?”殷向晚调侃地说道。
唐锦这才放过她,嘀嘀咕咕地说:“姑娘你总是这样,自己的身子也不知道爱惜。你还真以为是我爱念吗?若你是肯好好照顾自己的话我也不至于……”
“锦儿!”殷向晚忽而厉声喝住唐锦,让喋喋不休的她吓得一怔。然后,便见殷向晚一脸严肃地伸手搭在她肩上,认真地说,“我希望你记住一件事,这件事非常重要——”
“呃,姑娘,你说……”唐锦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下意识地点头应答。
“你一定要记住,自己还未满二十岁,所以,请不要再像苗大娘那样喜欢唠唠叨叨了!”
“……”唐锦愣了两秒,才一跺脚,气红了脸说,“姑娘!我是为你好!你怎能取笑我?”
“我哪有取笑你?不过是好意提醒罢了,若是你日后因此嫁不出去,着恼的还不是我……”殷向晚笑着,拍拍唐锦,旋身走出账房。
然而,才踏出一步,笑容就定在了唇边。停顿片刻,她揉了揉眼睛,确定眼前那道人影没有消失后,不确定地问:“锦儿,现在是什么时辰来着?”
“快辰时了吧!怎么了……”唐锦未竟的话语在她走到门口看清前方的人后骤然止住,目瞪口呆地瞪着那个完全不该出现在这个时分这个地点的人,无意识地唤道,“少……少爷?!”
没错,站在庭院中的,正是那个每天到午时都还要赖在床上的唐逸欢唐大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