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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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马车停定在唐府门口，殷向晚还是有点魂不守舍，唐予在外头叫了好几声，她才恍然下车。
殷向晚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径自朝自己房间闷头走去。行经后院，忽然听到账房里“啪”的一声，紧接着传出唐大少爷的鬼吼：“谁说本少爷要逃啦？少爷我是要出去透透气！”
然后，就是账房的门被粗鲁地推开，唐大少一步跨了出来。
抬头正看到殷向晚，唐逸欢也愣了愣，下意识地回头看了账房一眼，唐青正在弯身捡起被丢弃在地面上的一本账簿。唐逸欢立即别开目光，状似无事地横移一步，把大敞的木门掩上。
掸掸衣服下摆，抬起下巴，唐逸欢轻咳一下，竭力以平淡的语气说：“回来了？”
“嗯。”殷向晚此时却无心理会他，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唐逸欢看了大半天的账本，看得满脑子浆糊眼前只有几斤几两几钱的数字在翻飞，想他大少爷从小到大被唐老爷宠上了天，连教书的夫子对他的散漫也都是只眼睁只眼闭，何曾试过看书看得头昏脑胀的滋味？本来就已经够郁闷了，结果出来透口气却看到迫得自己这般难熬的罪魁祸首一副不理不睬的冷漠样，一天憋下来的气就“蹭”地上来了，桃花眼一眯，大步踏出院落，停到殷向晚跟前，傲慢地说：“殷总管，没记错的话，本少爷才是这府里的主子吧！你一向标榜礼节，如今下人见到主子不但不行礼，还此般漠视，你说，有这样的道理吗？”
这是很明显的无事生非，也是唐大少爷平日一闲下来就会搬弄的伎俩，若在以往，殷向晚必定不卑不亢地回上几句，跟他唇枪舌战一番。结果往往是殷总管完胜，唐大少铩羽而归。
不过，殷向晚今日心不在此，面对唐逸欢显而易见的撩拨，不但不反驳，还顺从地微微屈了屈膝，行礼道：“少爷，奴婢向您请安了。”
只是，那极少从殷向晚嘴里说出的“奴婢”二字，没有让唐逸欢感受到丝毫胜利的快感，反而觉得无比刺耳，像是有人捉住他的心脏狠狠地揪了一下。
殷向晚无暇注意唐逸欢骤变的脸色，道：“少爷如果没别的事，奴婢就先行告退了。”
说完，不待唐逸欢有反应，向晚就往自己房间走去。但只迈出了一步，左腕就被人猛地捉住，向晚转头，竟意外地看到唐逸欢少有的正色。
他的眉心皱得很紧，面带紧张，紧紧地盯着向晚略显苍白的脸色，问：“你……还好吧？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唐家本是不相干的人，唐逸欢更不该为她自己的事情伤神。殷向晚垂下眼睑，淡淡地回答。
“是不是……账目上出了什么问题？”唐逸欢努力地猜测着，回想起向晚出去前好像提过她是要去对账的，难道是唐家的生意出状况了？
唐逸欢第一次发现，原来他对自家的产业竟真的是一无所知，就连生意上有可能会发生什么事，都毫无头绪。他一直任由殷向晚一个年轻姑娘打理着庞大的家业，自己在外花天酒地，却还嫌她管这管那管得太多——霎时间，一种名为“愧疚”的陌生情绪开始在心头滋生。
殷向晚轻轻甩开唐逸欢的手，回答道：“少爷放心，唐家的生意没有任何的问题。您大可继续高枕无忧地逍遥很长一段时间。”这话不假，唐家世代经商，这通盘的生意来到她手上时，至少够让唐大少爷挥霍一辈子。否则，唐老爷也不会对这个不学无术的宝贝儿子放得下心。
唐逸欢怔了怔，看了一眼自己被甩开的手，压下心头腾升的不舒服，追问道：“那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我说了没事，少爷不必费心。”殷向晚微微蹙眉，不解这个素来很好打发的大少爷，怎么突然变得那么难缠。偏偏她又头昏脑胀得很。
唐逸欢怒道：“你是当我三岁小孩儿吗？没事的话，你的脸色怎么会那么难看？你的手怎么会那么冰凉？”
殷向晚一窒，多年来寄人篱下的生活，她已经把微笑面具戴得很牢，没想到现在连个终日只会闯祸的大少爷都能看出她的不对劲——那，就是她真的表现得太明显了。
深呼吸一口气，殷向晚定了定神，抬起头，扬起惯有的微笑，说：“少爷，脸色难看是因为刚去了银楼一趟，发现下面的人有中饱私囊的行径。至于我的手冰，那是因为我刚从外面回来，忘了带伞，淋了点小雨，让少爷费心了。”
看到唐逸欢不大相信的神情，殷向晚又补上一句：“少爷关心我，实在是令人感动。但如果少爷有这等功夫，不如用来好好看账吧，别忘了约定的时间只有一个月。到时候输了，不要又耍赖求我。”
这话果然正中唐逸欢死穴，他顾不上怀疑殷向晚的说辞，就跳起来叫道：“谁输谁赢还指不定呢？殷向晚，到时候可别是你耍诈才好！”
“少爷有这份信心，向晚就拭目以待了。”殷向晚又是微微一笑，“那么，我可以回房去换了这身衣服了吗？”
唐逸欢这才注意到殷向晚肩膀的衣料有被微微打湿的痕迹，头发上也覆上一层薄薄的细细的水珠，心里顿时有些懊悔自己在这跟她吵了那么久，连忙别开脑袋扬了扬手说：“快去快去！”
殷向晚福了福身，才转过脚步，挂在脸上的微笑就已经敛起，她头也不回地翩然离去，自然没发觉身后的唐逸欢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瞪着她的背影。
“哎，少爷，殷姑娘回来了？”直到外头的声音消失，一直缩在门后的唐青才敢现身，走到唐逸欢旁边明知故问。
唐逸欢理都没理他，背着手移动脚步，嘴上说着：“饿死了，你快去看看厨房有什么吃的没有。”
“哦……”唐青应声，然而却没有跟往常一样一接到吩咐就马上去为主子张罗吃食，反在他旁边磨磨蹭蹭地嘀咕着，“刚刚外头不是在下雨吗？殷姑娘没淋到吧？这春夏之交的，最容易生病了……”
唐逸欢狠狠地瞪了唧唧歪歪的唐青一眼，他立即住嘴，垂头拱了拱手就小跑着往厨房去。然没几步，就听得唐逸欢在后头叫住了他。唐青停下脚步，转过头，就看到主子抬头望青天，满脸不自然。
“少爷还要拿什么？”
“咳……”唐逸欢继续看天，声音含混地说，“你叫厨房……送到……”
“少爷，您说什么？小青没听清呢！”唐青往回走了几步。
唐逸欢收回视线，又狠瞪唐青一眼，声音也凶巴巴地低吼道：“叫你去吩咐厨房煮碗姜汤，送到那女人那里去啦！”
“哦！你是说殷姑娘啊！”唐青笑眯眯地说，“少爷也怕殷姑娘淋了雨会着凉是吧！少爷真是好心。”
“狗屁！本少爷是为了还她上次送来的醒酒茶！”唐逸欢高傲地把脑袋一撇，说，“本少爷才不需要承她的人情，这下可算了还清了。”
忠仆法则第四条，主子说什么，那就是什么。唐青连声应道：“好的，小的马上去啊！”
他那头才穿过月洞门去了厨房，这头去停好马车的唐予就走了进来，见着主子，他马上躬身问安：“少爷！”
唐逸欢还有些不爽，很顺手地一个爆栗敲上唐予脑门，骂道：“不是你驾马车送人进出的吗？怎么还让总管淋了雨？”
唐予突然挨揍，正捂着后脑“哼哼唧唧”，听见主子的指控，委屈地喃喃道：“这不能怪我啊……是殷姑娘自己走出来的，谁知道那么巧就下起雨呢？要怪也得怪那位衍风公子没顾好她吧……”
又是那个……“岩缝”？唐逸欢没有忘记前一天才听到的名字，皱起了眉，问：“关他什么事？”
“我驾马车回去接殷姑娘的时候，是那位衍风公子给殷姑娘撑着伞的啊……”唐予的声音在瞥见主子越来越铁青的脸色后渐渐弱了下来，心里暗暗叫糟，明知道殷总管大有可能是未来少夫人，他怎么就把这事说出来了呢？这摆明了是要自家主子戴绿帽嘛！
“你说，那女人跟那个什么叫‘岩缝’的，今天又见面了？”唐逸欢没有发现自己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火药味。
“呃，这个……他们应该只是……路上遇到的吧……”少爷的脸色好可怕……唐予这下更是打死不敢把当时二人双手紧握的情景说出来。
“他们是单独在一起的？”唐逸欢说得愈发阴森。
“嗯……”唐予小声嗫嚅着，恨不得自己能立即消失，好不必面对主子的质问。
那“岩缝”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之前听都没听过的人，什么时候跟他唐府的总管走得那么近了？还有那个死女人，自己在屋子里看账看得头疼，她居然以对账为由跑去会情郎？
唐逸欢觉得胸口有一把火正在熊熊燃烧着，但他认为自己只是气殷向晚在自己处于水深火热时在外头逍遥快活。
这时，唐青手上端着托盘小心翼翼地回来了，边走边说：“少爷，姜汤煲好了，要小的马上送到殷姑娘房里么？还是您亲自送？”
他一路小心地盯着汤碗不让汤汁溢出，以至于没有发现主子怒火冲天的脸色及瑟瑟发抖的唐予。
忽地，一只手骤然挥来，打翻了他手上的托盘，盛着姜汤的碗飞出，“哐当”一声砸碎在地上，还冒着热气的姜汤洒了一地。
“少爷？”唐青惊愕地抬头，完全不知状况。
唐逸欢黑着脸，恶声恶气地斥道：“还送什么送？既然是自个儿爱跑出去跟别人淋雨，那就由她去好了。”
说完，他跨步踏出院落，只留唐青和唐予二人面面相觑。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十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