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二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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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府里受了气就奔到大街上，似乎已经成了唐逸欢的习惯。
跟以往每一次被殷向晚惹毛一样，唐逸欢顾不上身上带有瘀伤的地方还隐隐作痛，快步走出了唐府，仿佛只要在那里多呆一刻就会气短而亡。
大街跟往常一样热热闹闹，人来人往，但他的心却空落落地好像被挖空了一块。
这次跟以前的每次都不一样。之前，不管怎么生气，他都只是单纯的火大，却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让他如此……难受。
头很痛，胸很闷，一股闷气梗在心口，令他无法思考，甚至难以呼吸。唐逸欢几乎怀疑，自己在下一刻就会因为喘不过气而倒在大街上。
然而，没有。他的两脚还是无意识地一个劲快步迈向前，越是想要晕倒过去逃避那种沉闷的感觉，思绪就越是清晰地回想起殷向晚不久前绝情的话。
她居然真的有想过离开唐府！她居然那么轻易地提出要离开！
她竟然还敢说她在唐府“什么也算不上”！那这些年来，唐家于她而言又算什么？只是一个避难所吗？躲过了她那个变态师父的追杀之后就可以毫不留言地甩甩袖子离去？
唐逸欢的脑袋更是疼得厉害，突然，他跟人打架那天见到的景象突兀地浮现眼前。
殷向晚为了那个叫“岩缝”的男子，把他独自丢在大街上。那时，他偷偷尾随过去，虽然他不敢跟得太近，那两人后面的对话都听不清楚，但他分明听见殷向晚管那个男子叫了一声“师兄”。
忽然，唐逸欢猛地明白了。
她不是说了吗？她会到唐府，是因为她的师兄师姐受了重伤，小叔叔照看不来。为了让他们能够更好地养伤，她才老老实实留在唐家的。
如今，她那亲爱的师兄又活蹦乱跳地出现了，所以，她便迫不及待地要跟他走了是吗？
这个念头如同锋利的刀子，像是要活生生地把唐逸欢的心从中间剖开两半。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终于想明白了。一切不正是从她遇到那个“岩缝”之后开始的么？她的师兄来接她了，所以她才急着把手头上的账本都移交给唐默，好跟那人双宿双飞。
唐逸欢的唇角自嘲地勾了勾，想明白一切并没有让自己豁然开朗，只是令原本就难受的心更加沉重罢了。
算了，她走了，不是更好么？从此以后，就再没有人敢管他了，他也用不着每个月为了多要几个月钱就死皮赖脸地跟她讨价还价了。整个唐家就是他当老大，爱怎么挥霍就怎么挥霍，多自由、多欢畅啊！
那样的生活，他不是向往了很久么？现在那美满的日子总算有盼头了，他该仰天大笑才对，是吧？
然而，仰起脑袋，唐逸欢只感到眼眶有一种酸涩的感觉。
嗯，一定是阳光太刺眼了……他为自己找到了理由，但像是特意跟他作对似的，不久前还高挂的艳阳，此时竟已躲到了厚厚的云层后面。
一滴水，落在了他的脸上。
再一滴，两滴……暴雨来得如此突然，前一刻还只是乌云盖顶，下一刻倾盆大雨就已瓢泼而下，不留半点给人反应的时间。
路上行人赶紧奔走寻找遮雨片瓦，街道上摆摊的档主也手忙脚乱地收起铺来。这场突如其来的骤雨，扰乱了人们热闹的生活，使得街道上一片兵荒马乱。
在这片混乱中，只有一个人仿佛不受任何影响。迎着暴雨的侵袭，唐逸欢完全没有要寻找避雨地的意思，甚至放慢了步速，慢慢地走在路上。
旁边慌乱走动的人时不时会碰着他，但他似无所感，负手踱步，任由大雨狠狠地砸在自己身上。很快，他全身上下就从里到外淋个湿透，前额的湿发覆在肌肤上，雨水顺着他的额际，淌进眼中，又顺着脸颊留至下颚。
旁边纷沓的脚步似乎都已经与他无关了，唐逸欢的靴子踩在水上，溅起一朵朵水花。他有些苦中作乐地想：连老天，都凑热闹地来应景么？
脚步似乎越来越重了，每一下抬腿，都比之前更困难。唐逸欢的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前方，只有一片迷蒙的雨丝，朦朦胧胧地完全看不真切前面有什么。
雨滴砸在身上，尤其是砸到受伤未愈的地方真是怪疼的。唐逸欢从小就怕吃苦，特别怕受皮肉之苦，但他却一声不吭，还是漫无目的地缓步走着。
如果她走了，如果她真的走了……
他真的应该高兴的不是吗？！
不！他能高兴得起来才怪！他该死的一点都不想她走！哪怕只是想到这个可能性他都无法忍受！
不知道是不是滂沱大雨浇醒了他的神智，从来不愿意承认的事实终于再也无法掩盖，清楚明白地跳了出来。唐逸欢一直往前的脚步骤然顿住，踢起重重的水花。
然后，他猛地转身，快步往回走去，急乱的步子到了最后，几乎已是小跑。
原先在大街上的人大多寻到了避雨的地方，宽敞的街道一下子变得空旷。更多的雨点打在唐逸欢身上，连眼皮都快要睁不开来。他一手挡在眉前，大步迈开，但脑袋似乎被灌了铅似的，越来越重。
脚下突然一滑，唐逸欢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子，不料旁边有人低头推着板车冲过，撞了唐逸欢一下，让他整个人狼狈地向前扑倒在地。
“该死！”他烦躁地低咒一声，想爬起来，只觉两腿发软，浑身无力。
“少爷！”唐青的声音慌张地在雨中响起，下一刻，他就撑着伞扑到唐逸欢面前，大叫着说，“少爷！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你没事吧？你伤还没好，怎么能跑出来淋雨呢？”
狗屁……他出来的时候根本没想到天会突然下雨好吧……唐青唧唧歪歪的声音让唐逸欢更加头痛，千百句骂他的话最后只浓缩成两个字：“闭嘴！”
“少爷，瞧你连嗓子都有些哑了。来，我扶你起来！”唐青将伞撑到唐逸欢头上，另外一臂从他腋下伸到后头，将他搀了起来。
唐逸欢在唐青的搀扶下踉踉跄跄地走回唐府，当一只脚跨进大门的时候，他终于坚持不住，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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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模糊糊地醒来，唐逸欢只感觉到喉咙一阵火燎般的烧灼感，张了张嘴，竟是又干又涩的完全发不出声音来。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唐青端着托盘进来，一见唐逸欢睁了眼，他马上搁下托盘奔到床边，叫道：“少爷，你醒啦！是不是需要些什么？”
“水……”唐逸欢很艰难才从喉咙间挤出声音，才说了一个字，就接续地一长串咳嗽。
唐青连忙倒了水过来。唐逸欢两肘撑在床上想支起身子，却发现自己浑身上下软绵绵的一点劲都使不上，好不容易坐起来一点，又马上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袭来。
“少爷，你还在发烧呢，快躺好。”唐青一回头就看到唐逸欢又重重地倒回床上，赶忙端着茶杯过来，小心地喂到他唇边，“来，先喝点水，小心点。”
温热的水灌下去，让干涩的喉咙稍稍得到了一些缓解，虽然仍是又肿又痛，但至少不像之前那样灼烧得难受了。
“少爷，药也熬好了，快喝了吧！”唐青放下茶杯，又端了药碗过来要继续喂。
唐逸欢却嫌弃地拨开他的手，哑着嗓子说：“不喝！”
唐青急了：“少爷，大夫说你淋雨受了寒，不喝药怎么能好呢？”
“说了不喝就不喝，拿开！”他从小就不喜欢喝药，之前为了跟殷向晚赌一口气愣是喝了好几天苦得要死的鬼药汁，现在闻到药味就犯晕。
“少爷！”明明连嗓子都嘶哑得说话跟个老态龙钟的老头一样了，还执拗地不肯喝药，唐青此刻真的很想大逆不道地扒开主子的嘴巴把药给他灌下去。
“病死了就算了！拿走！”唐逸欢用尽全身的气力吼了之后，瘫软在榻上喘着粗气，感觉喉咙又开始烧了起来，接连咳了好几声。
唐青也被他突如其来的怒火吓到了，连忙安抚地移开了药碗，说：“好好好，少爷，我拿走，你冷静点别再动气了啊！”
唐逸欢听见唐青开门又关门的声音，片刻，房间里仅余一片寂静。眼前黑暗袭来，他体力不支，再次陷入了昏睡中。
不知过了多久，唐逸欢才又昏昏沉沉地醒过来。还没睁眼，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
该死的唐青！叫了他把药拿走，怎么又拿回来了？在殷向晚的影响下，这些人真是越来越不拿他当主子看了！
唐逸欢睁开眼，正要转过头去说唐青几句，一道轻柔的嗓音传入耳中：“你去忙你的吧，这里我看顾着就行。”
听见是殷向晚的声音，唐逸欢的第一反应竟是马上闭眼装睡，然后听得唐青告退的声音。再接着，是殷向晚放轻脚步地走到床边，将他额上的湿巾拿走。
旁边传来了水声，想必是她在脸盆里洗毛巾。随后，是她拿冰凉的方帕轻轻地替他擦脸，再重新将其折好放回他额上。
脑袋还是烧得混混沌沌无法思考，但身体的滚烫似乎因为这冰凉的湿巾得到了少许的缓解。
然而过了半晌，他却再也感觉不到房里有任何动静。
似乎……也没听到她出去的声音啊？唐逸欢迷迷糊糊地想着。
终于还是忍不住睁开了眼睛，不料正对上殷向晚晶亮的眸子。
唐逸欢下意识的动作竟仍是第一时间把眼睛闭上，就像是做坏事让人发现了一样。
看不见眼前人的表情，但那带着叹息的声音却清晰地飘入耳中：“少爷，别装睡了。既然醒了，就赶紧起来把药喝了吧！”
看来没法诈死了。唐逸欢复又睁眼，看到向晚起身把桌上的药碗端了过来，嫌弃地皱眉别过头说：“说了我不喝！”
“少爷，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吃饭要人哄，喝药要人哄，到底唐大少要什么时候才肯长大呢？
“不是说要走了吗？那以后我的事，不到你管！”唐逸欢翻身对着床的里侧侧躺，故意不看向晚。
“但我现在还是唐府的总管不是吗？”向晚将碗搁到一旁，耐心地说，“再说了，我可不能放任少爷病死在家中啊，外头的人会以为是我为了谋取唐家财产下毒手的。”
该死的唐青！又去乱嚼嘴根子！
唐逸欢心中骂着，只觉得自己才翻个身，脑袋就更重了。
殷向晚伸手抄到唐逸欢后背，硬是把他扶坐起来，又在他后腰垫好靠背，才在床沿坐了下来，伸手把药碗拿在手上，凑到唇边吹了吹。
“已经放了好一阵，应该不会烫了。”殷向晚用汤匙舀起一勺，送到唐逸欢嘴边，但他还是负气地扭头不理。
殷向晚的动作顿了一顿，随即轻轻地笑了，柔声说：“那，还是跟以前一样，我帮少爷喝一半好了。”
说完，在唐逸欢愕然的回头瞪视中，将那勺汤药送进了自己口中，眉头都没皱一下。
然后，她重新舀过一勺伸手过去，微笑着说：“轮到少爷了。”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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