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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25. 生死狙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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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洋中的黑夜空旷浩瀚,神秘得令人生畏。篝火像披着朱袍的巫师,用鲜血作祭,跳出预言的舞。一旁的侍卫们忙着将野猪开膛破肚,一只只挂在铁架上熏烤,油脂滴滴答答,叫木炭烧得更旺。
透过望远式瞄准镜,可以看到主座上的郑遨默然不语,偶尔喝一杯酒,像蛰伏在黑暗中的蝙蝠。藏身木箱的阿凛嚼了片肉干,舔了口水,只濡湿嘴唇,并不多饮。三分钟后,灌木丛后的铁门洞开,一个强壮的灰衣男人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个麻衣人,赫然是宋达依。几天不见,宋达依不复当日的谈笑风生,眼袋沉重,腮边胡茬环绕,手臂挽着黑纱。灰衣人出言介绍,声音和岸边那人一致,正是鸿运号的头子。三人打过招呼一一落座,宋达依居中,背后站着个高大的侍卫,背着长枪,腰间还插了把短的。
阿凛瞄准目标深呼吸,再慢慢放缓。当枪手吸气的时候,枪口会向下沉,呼气时则恢复上浮,中间又隔着热浪滚滚的篝火,飞溅的火星会对视线产生致命干扰。所以从瞄准到射击并非一蹴而就,除非是自杀式狙击。比如通常说的抢占“制高点”虽然对命中有利,但在敌人的腹地内实施,无疑也使自己成了靶子。相比之下,搁在地上的木箱虽然没有良好的射击平台,却不失为可行的藏身之处,撤退时亦可作掩体自卫。
此时宴席开始。海盗们弹冠相庆,大口喝酒,大块吃肉。风从主座吹来,灰衣人的红额带向前飘动,一旁树枝不住晃动,风速约4级。阿凛调整角度,锁定宋达依的头颅。他的脸型较长,约25公分,但致命的眼间部位不足5公分,逆风射击仍有偏移的危险,而郑遨为了自身安全只给了他一颗子弹。
酒入愁肠逼出三分醉意。郑遨看了看天色,冲宋达依举起海碗:“做兄弟,有今生没来世,干了这碗酒!”宋达依起身对着高空遥遥一举:“敬兄弟——”“干!”座下的海盗、侍卫轰然应诺,声如巨浪。
宋达依却将酒当空一泼,第二碗也尽数洒在地上,接着新取一盏海碗双双盛满,“铛”地一碰碗缘,仰脖子喝干,忽而放声大笑,将孤零零的那碗砸在地上,溅起朵朵酒花。仿佛瘪气的轮胎,宋达依一下瘫在椅上,望着扑火的蛾子直出神:放心吧兄弟,这笔账我会一一清算,谁都跑不了。目岛叫海盗分一杯羹又怎样,我迟早会收回来。宋达依直了直腰,想抖出昔日豪气,喉咙却哽了哽,半晌,哼出一首海盗间流传的老调子:
剔尽骨头,沉入海底,
有浪的地方就会升起。
情人虽失,心魂长留,
死亡也不能叫我低头。
宋达依一遍遍哼着,抬头注视天边的北斗星。晚风渐渐柔和,一丝丝拂过被酒沾湿的脸颊,他忽有感应,向天伸手,像要触碰什么。
嗖——子弹穿过宋达依咽喉飞速扎进保镖下腹,狂欢的众人甚至毫无觉察。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受伤的保镖。他双眼圆睁,拔出手枪冲对面的木箱狂射。可中间隔了太多人头,子弹击碎酒瓶,打烂烤肉,叫不明就里的海盗蹭地跳脚,纷纷拔枪。宋达依的人惊见变故,立刻将枪口对准两个海盗头子,严阵以待。郑遨也举枪相抵,嘴里高声喝止。
这边的阿凛已丢下枪,踩断箱底,按琢磨无数次的路线逃离争斗中心。外围的侍卫看出异状,正要射杀,却被抛来的箱壳重重砸晕。阿凛猫腰潜行,从侍卫手里掏出手枪射中离得最近的第二个侍卫,左手自裤腿拔出从甲板上顺来的军□□刀,迈开步子。
黑夜毒汁般涌入视线,鸦声如老妪干呕,叫得人心生绝望。阿凛左突右绕躲避背后射来的子弹,脑中有个烙铁般的念头嘶嘶作响:跑到岸边!风声不善,他猛一侧头,子弹擦过耳朵射入身旁的树干,震得鼓膜一阵轰鸣。他心知不妙,一个滚翻钻进树丛,将刺刀横在胸前,屏住呼吸。跑在最前的追兵脚步一停,嗅了嗅血气,刚要扫射就被一条黑影拦腰扑倒,热烘烘的腥味从腹部直涌头顶,他痉挛般抖了抖,身子僵住。
阿凛以人为盾向昏暗的背后连开几枪,拔出淌血的刺刀。这时天空划过一道红色信号,意味着海盗与宋达依的人已经和解,港口的人很快就会联手追捕自己。阿凛脱下染血的衣服,抛开杂念向海岸狂奔。
东侧小岛地势险要,因故只在两头各一岗,统共才八九人。今天来了补给,人人都指望大吃一顿,于是资历浅的便被抓来顶班,个个敢怒不敢言,只得搓麻将消磨时光。其中一人连输五场,脸上贴满白纸条,不甘地嚷着换位置,无意瞅见红色信号一闪而过,忙惊呼同伴。“你想胡想晕了吧,什么信号啊,两艘海盗船在这停着,谁那么不知死活!”其中一人打开赢来的烈酒,没等入口,就被一只冰凉的手掌捂住嘴巴,脊椎咔嚓一响,登时咽气。
“鬼,鬼……”眨眼间一桌四人死了三个,输牌的抓下白纸条,噗通跌在地上,勉力爬几步,身躯便重重砸向地面。沉默的杀手拔出插在尸体背后的匕首,关了引航灯,将侍卫身上的武器和有用之物尽数搜走,连花生米都不放过,接着又搬出酒箱,边走边砸。嘎吱——有人踩着碎片跑步靠近,微光下只看到模糊的影子。杀手举枪轻问,“阿凛?”对方并无应答,继续朝礁石靠近。杀手一皱眉,冒险点燃打火机,果然照出一张惊喜的脸,“阿飞,你没事!”
“不太妙,我是逃出来的。你后边呢?”
“追兵近了。”
蓝飞听到西侧港口汽笛大作,知道形迹已露,便掏出抓绳一头卡在石缝上,一头抛给阿凛,“快艇就在下面,你开。”阿凛应声跃下,蓝飞开枪射中岸上追兵,点燃满地酒液,抓着绳索滑下嶙峋的礁石。火焰迅速蔓延成一道炙热的防线,岸上追兵没法靠近,只能胡乱开几枪,奈何不得。知道内幕的奇迹号海盗则干脆得多,一早派出快艇穷追不舍。
光束像毒蛇的芯子随船身摇摆,蓝飞几次瞄准,要么手抖失准,要么被海盗船油滑地避开,惹得他怒火中烧,“啪”一声把枪丢在脚边。阿凛诧异地望了一眼,忽然腾手将蓝飞往身边一带。脖颈上两排红肿的牙印赫然闯入眼底,激得他血如悬河倒挂,直冲脑门:“谁做的?”
蓝飞微微挣开,沙哑的声音在昏暗的夜里透着森冷:“霉运缠身!老子这么大个仔没被人揩过油,真TM恶心!”他深吸口气,拾起枪,“我勒死那扑街仔,这群海鲜大概恨不得钉死我。”
“……你抓稳了!”阿凛一手握枪,一手操盘猛地折回,逆风冲向迎面而来海盗艇。海水从两侧船身狂泻而去,溅起白浪如霜。蓝飞不知阿凛受了什么刺激,只觉海水铺天盖地撞得头晕脑胀,半个身子泡在水里,接着又是剧烈的撞击。片刻,大浪退下,蓝飞重新呼吸到空气,忙拭去水珠,就见一艘快艇马达起火,另外一艘已然倾覆。阿凛则于船头低伏,大口大口喘气。
狠的怕不要命的,富贵山,这海不是你一家独霸!蓝飞被兄弟激起杀气,甩去枪上水珠,痛打落水狗。枪声和着低垂的雷声,像在打铁垱中淬炼神兵。阿凛缓过劲,控住方向盘,迅速调头绕回原轨。蓝飞打了个响亮的呼哨,将打空的枪支丢进海里,一捧一捧将水舀出沉重的船舱。
阿凛回头远眺,犯了犹疑:“就这些人么?”
蓝飞好容易将水打发干净,扯了枪带带勒住左掌,一边笑道:“你不是打上瘾了吧,下次不知有没有这么好运。”阿凛目光闪烁,为一时冲动暗暗自责,但更大的忧虑随即袭来,“我先前好像听到雷声。”他揉了揉擦伤的耳朵,不太确定。
蓝飞却一下直起身,高叫起来:“是了,他们根本就算计好了!”他迅速抽出一支步枪长短的皮管,拉开锁链,取出幅海图用手电照了半天,“你来看,这附近应该有个小岛。”阿凛松了口气,深感庆幸,否则这么蒙头瞎撞,除了喂鱼没别的出路。他放慢船速,接过海图迅速估算,点头道,“这距离还有一个多小时路程,但愿别遇上暴风雨。”
蓝飞一边翻战利品一边拍大腿:“糟糕,干粮不够!”“你能逃出来已经很好了。”阿凛宽慰一句,犹豫再三,还是问,“他们……对你做了什么?”蓝飞面露鄙夷,冷哼道,“那变态溜进仓库把我当猴耍,哼,老子TM的是男人!本来能走得不声不响,这么一搅,害我连刀子都没找回来,这把匕首割不断铁。”他深吸口气,摸了摸为解水手结而掰断的左手拇指,尖尖的虎牙闪着白森森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