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有所思》云翼风澜

14、第四章（1）

　　奔赴前线的路途上，依旧可以说笑自如；军主校尉等等，很快亦稔熟起来。武人心思极单纯，无非报国与功名，你当他是自己人，同他一起喝酒、一起吃肉、一起练兵演阵，知冷知热，许他并肩杀敌，他便乐意当你是自己人。何况谢玄在北府已然经营十载，兵将视他如兄长，自然也视他的兄弟如自己兄弟。“眉眼有几分像使君的，大概心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有这样想法的不止一人。
　　急行军当然不好半路跑出去摸鱼干私活，但被谢玄送多了鱼干的将佐，依旧敢在使君面前随便和谢琰开玩笑，说没鱼的话酒也可以，总之要有些见面礼的。
　　谢琰便在马背上点头笑着应承，隔了一会，又扭头对兄长道：“可我突然又想送猪蹄，与壮士彘肩樽酒什么的……怎么办？”
　　谢玄愕然道：“你认真的？”

　　谢石则在旁笑道，花自己的钱请客未免划不来，要花也得花别人的，才不折本。

　　闲话不提。八月江淮，白天酷暑余威未散，夜里却已隐隐微凉，怎么换穿衣服，也成了一样能耐。不过这没碍着大家——有架可打的热情，总比日光更令人血液沸腾。这边走着，冲在前头扫路的广陵相刘牢之，便与苻坚所部先锋正面遭遇。狭路相遇，恰好一战。但对方令人同情的在于：北府兵的至高信条，从江左中兴以来，就一直是——想要踏平匪帮，你必须比匪帮更匪帮。故而人数相当的时候，吃亏的往往是对方。于是前锋杀声一片，中军和后军淡然往前走；前锋骑兵和敌方骑兵正面冲撞，中军和后军淡然往前走；前锋步兵撕开敌方阵线，中军和后军淡然往前走；前锋持续碾压下敌方完全崩溃，中军和后军淡然往前走；刘牢之振臂一呼，五千壮士追亡逐北，对方军人忙于逃命，有人掉进水里有人忙着游到对岸，中军和后军的前进速度依旧没什么变化。战胜的消息很快传到，中军三个姓谢的互相交换了眼色，异口同声：好的知道了，我们继续赶路吧。
　　边上，一路对他们如此淡定……努力装作视而不见的西中郎将桓伊，终于放下手里的笛子，露出了“请让我到别处去死一死再回来吧”的神情。

　　朋友之间，对彼此的小毛病之类，太熟悉了。
　　桓伊自己心里，其实再清楚不过：这时候无论怎么受不了，除了自己到边上去找个能挂一挂的东南枝，实在也无二法——如果你问他三个，觉不觉得这么淡定实非常人所为，这三个姓谢的会一起极其茫然地看着你，无辜地问你眼下除了赶路还要干什么。……
　　其实，也的确不需要多做什么了，对吧。

　　但传来捷报那名兵卒，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模样，大抵新入行伍，也没料到官长都是这样答复，愣了一愣，才转过弯来，笑出声。
　　此时听得銮铃，又见他一位同袍拍马从前面跑回，开始一条一条地报战利品。听到有酒有猪肉的时候，谢玄侧头想了想，笑，转过身去拍兄弟的肩。

　　本来应该在淮水和洛涧边上遭遇的两军主力，就这么着，在靠西一些的淝水边上，隔河对上。敌方显然不想因匆匆冒进，再被赶到河里一次，便暂时在西南岸停驻不前，先整整队，顺带等他们后面的军士跟来。我方前锋看着人手不够，也就停在此岸，等中军和后军跟上。两边都在等，两边都在来人。于是，后面的北府兄弟都到齐了以后，发现……人手好像还是不够。
　　谢玄脸色开始有点不太好看。

　　觉察到侄子微妙的变化，谢石一副淡定又无奈状：不要看我，叔只做过监工。

　　于是，谢玄把脸转开了。

作者有话说

　　希望：不要有朋友因为本文的恶劣吐槽，而觉得战争轻易。感兴趣的朋友请查阅战史吧。我个人是怀着一种近似“君子远庖厨”的心情弄这个话题。另外，在前后都在卖萌的地方，出现真刀真枪血色黄昏什么的，也太破坏画风了。淝水之战不是一场战役而是一群战役，有前哨战有扫尾战，前后事件几段记载互相细节上都有出入，至今为止决战时间在几月还比较成谜：晋书跟通鉴应该是两个不同的来源，但要命的在于通鉴你实在不知道他是什么来源。我只能模糊处理，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