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有所思》云翼风澜

13、第三章（4）

　　已经有了起色的病情，经此一夜，迅速急转直下。
　　建康的夏，对病人素不友善。廷议之后第五日，秘书监王珣、国子博士□□同时上表，请以母丧去职。虽然大战在即，但朝廷也答以相当的礼节，准他们回家守孝。护送母亲灵柩与父亲合葬之后，这对兄弟也便各携了眷属，归去父亲留给自己的、还在吴郡吴县的别馆。建康所有想来送别的亲友，吴县所有试图来迎接的故人，都是由□□出面周旋，而王珣辞以疾病，避而不见。众人皆知这对兄弟刚从绝婚打击中恢复大半，偏偏又遭母丧，都不落忍，也便多好言宽慰。世情种种，似一切如常。然而夜深之时，静静立在窗前，远远望着云间月，王珣依旧悟不出母亲何以如此生气。依理，自己是错。但，她明明，也是恨着那一家人的。
　　吴县别馆，原不止一处。例如虎丘山上，先前还有两所宅子，只是当时绝婚，兄弟二人心灰意冷，也就舍给僧人，做了佛寺。这些，母亲也都知道，为什么……

　　朝廷之内，战事步步紧逼。辅国将军谢琰领亲随部曲，同叔父谢石所部赶往广陵与兄长谢玄会合后，即日夜兼程，奔赴淮淝前线。北府十年绝非不经战事，北府军人也绝非乌合之众。作战练兵之事不提，往日无事时，谢玄也常带队上山打鸟下河摸鱼。近年百姓纷纷传说，一听谢使君出游，有翅膀又还算聪明的就纷纷趴窝，江上大凡有点道行的鱼也纷纷沉底。此说传过了江，传到建康，也就成了：谢使君虽到中年，却依旧有着沉鱼落雁的姿容。
　　虽然听着总觉得哪里不对，细想来却也不假。

　　谢琰刚到军中引起了一点小骚动，因为他年轻，更因为他即便在谢家人里也格外英挺。于是底下各种嘀嘀咕咕，从“他长得就好像使君当年”，到“不，其实他比使君当年更好看”，喧嚣不已，甚至有人开盘下注，赌十年之后的谢琰能不能比得如今谢玄，可说穷极无聊之程度已臻某种境界。更糟的是，虽然他们在嘀咕，但谢琰从他们身边走过时，都听得清清楚楚，面上隐隐发烫，也不知是被这么围观着脸红，还是想揍人火气上了脸。
　　被称为“谢白面”的五叔谢石，倒是端正平和一张脸，完全不管周围几乎蓄意嘲谑一般评点他们的声音。被谢琰问起时，谢石淡然答道：当初监造新太极殿等等之时，那些民夫工间游戏，也惯爱拿这说道，所以做叔父的已经习惯了。谢琰点点头，又想起殿前屋檐下挂着的那一排谢家吹胡子瞪眼神情的狸子瓦当，心里微微有些惆怅。谢玄对此的说法则是：这是你新来。我刚到此地，也被如此指点过，假以时日，就看习惯了。贵胄公子，都是这帮武人不熟悉的东西，无妨想想我在家盘桓那时，钓到长相奇怪的鱼，你也总是要多看两眼的。
　　虽则兄长这么说，但军中种种，和朝廷诸公闲雅雍容，实在大不相同。

　　新大门似乎也在向他打开。

作者有话说

　　本文后半段的梗来自哀弦后台的亲友吐槽——
“一大堆大头兵一起下河洗澡，宣明会被围观吗？”“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