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六章（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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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康城中，这一日也是低云罩顶的天气，寒凉地，潮潮的，就是不落雨雪，早起一层薄雾。乳母领着几个孩子，平平静静地，晨起按例来行过了礼，又各自回去了。
留在乌衣大宅中的谢琰夫人桓惜，这时分分明明地又感到了寂寞，以及愈来愈深的疑惧。
她是桓冲桓幼子的女儿，母亲早逝，父亲和谢安对掌朝政，对大局看法一致，小摩擦三不五时。十余年前两家父亲商定，送她出阁，随了谢琰，但因她生母是桓冲元配王女宗——王珣、□□二伯父的女儿，算得他兄弟两人的同堂姊——当时就连累谢琰经常被对家讨便宜，见了谢琰面一口一个“叫阿舅”。谢琰像他父亲，斗嘴想词快不起来，那时又年少，被取笑只会发呆，不知如何应对，回来看着她就满面通红。也是她问了，私下和他说笑，说母亲祖父，是父亲从表兄弟，阿母都姓孔，对家兄弟，也许要唤桓惜一声表姑，“我先是桓家的女儿，才是王家的外甥”，才教会谢琰给自己解了围。当时种种，经不住后来王谢绝婚，两下势如水火，一条小巷便划出鸿沟，许多玩笑也失去再开的兴致。所幸夫妇之间，相互说的话虽日见变少，情总是愈加浓了。
从八月到十一月——从酷暑余威未褪的秋，到雾霭沉沉的冬，换去了薄衫披起了羔裘。
初时她想派人往前线送寒衣又怕乱了良人心，只好小心叮嘱，和僮奴说，务必告诉郎主，是谢卫军和夫人送的。另一面，前线消息传来，喜忧总是参半。她跟着谢琰叫“阿父”的谢卫军，回来告诉阿家，阿家总会告诉她。她闻得战胜，神情虽也与平日无异，一颗心却自然欢欣，悄悄地情怯地，雀跃不已。可是敌人愈来愈多，卫军、阿家，都不以为意，她出身领兵权臣之家，偏听得懂一些些军争之事，又不敢插话，不知和谁说去，只能暗暗地忧思难解。
而后，又好一阵没有消息。谢玄夫人也姓桓，从姊妹又兼阿嫂弟妇，以往甚多走动，但此时此刻，桓惜自知推己及人，也不敢吵扰她，只好和上游父亲家书频寄。
父亲曾派人问谢卫军，想派三千人来增援京师，谢卫军答的却是：“咦……用不到啊。不过，你西边也注意点，人都到我这边，害你被插刀了，不好呢。”
家书里的父亲于是气得不轻，说起话来，也就不中听了；最糟糕的时候，甚至连“不会打仗的非要打什么仗啊，不要害大家都死在他手上嘛”都撂出来。这些话桓惜哪里敢跟人说起，默默地将家书收在身边小匣子里，谁都不准动，贴身也多了一样东西：
某种拐了七八个弯，从亲戚家拿过来的毒药。
万一郎君战败，就自尽吧。
据说这种药可以死得好看一点。
原本只想她自己知道，但那天小姑谢琛恰恰好地撞进来，于是就成了谢安夫妇实际上也都知道了的事情。不过谢安没多说什么——不说此战必胜，也不说把药扔了，大概知道桓家都急了，再说也没用——只让女儿多陪二嫂聊聊天，盯住二嫂别出意外。而谢琛回来二嫂身边，第一件事就是把桓惜亲戚送药的锦囊又翻出来，仔细嗅了嗅，而后松了一口气。
桓惜就猜，小姑嗅的是……有没有熟悉的味道。
谢琛前夫□□医术颇精；而他母亲是荀家的人，家里一直有熏香习惯。香方特别。
“不是问僧弥讨的，别乱想了。”她强自淡淡地道，“没你担心的气味。”
谢琛闻言，忽然一哽，口中应道：“若有，我一定会恨他。”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第六章（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