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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六章(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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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安没多说什么——不说此战必胜,也不说把药扔了,大概知道桓家都急了,再说也没用——只让女儿多陪二嫂聊聊天,盯住二嫂别出意外。而谢琛回来二嫂身边,第一件事就是把桓惜亲戚送药的锦囊又翻出来,仔细嗅了嗅,而后松了一口气。
桓惜就猜,小姑嗅的是……有没有熟悉的味道。
谢琛前夫□□医术颇精;而他母亲是荀家的人,家里一直有熏香习惯。香方特别。
“不是问僧弥讨的,别乱想了。”她强自淡淡地道,“没你担心的气味。”
谢琛闻言,忽然一哽,口中应道:“若有,我一定会恨他。”
——像对自己亲妹似的,桓惜一把将小姑揽进怀里。抱头痛哭般的姿态,可是,久久无声。
而后,也就这么的,一日挨一日地,到了眼前这一日。她心里想着,算算时辰,陪了她好些日子的小姑,该来敲门。谢琛也如约而至。姑嫂二人并肩一榻坐了,一同做一些女红;累了,谈一谈近来读的书;无话之时,又唤一群儿女来闲话。长子肇八岁,性情已现沉稳之象,问他什么他都想想再说;次子峻六岁,活泼好动;最小的益寿也已四岁,粉嫩团子一样,张着小短藕似的手臂,只顾笑着咿咿呀呀,说些还不连贯的句子,逗得姑母也不禁放下手里东西,修长指头轻轻来戳他脸。
这一日,却似乎格外漫漫。
到得午后,一个梳着双丫髻的青衣小婢,急匆匆跑进门来,说卫军夫人有命,要众人速到后堂。桓惜心下一紧,面色即变。谢琛在旁脱口问道:“发生何事?”
小婢低头答道:“夫人不曾说。只是听闻,郎主送别今早来的客人,转身进屋时,木屐的齿在门槛上别断了。前头的阿盘叔说,先前收到了一封淮上书函……”
话音未落,桓惜提起衣摆,夺门而出。
小婢惊愕莫名地看着她,看着谢琛也匆匆追去,不知手脚都往哪里放,只是站着发呆。
后堂。媳妇、女儿、孙儿、孙女一众人等赶来……之前的间隙,刘夫人偷空,在自家良人脚踝上又揉了几把。
“好了。——老头子,筋没断骨头也没断,你自己走回去吧。”
“……我就告诉你没事了啊……”
“好意思说?我多少年没见你单脚跳着进门了。你孙子都干不出——把一只!一只!木屐!挂门槛上的事!!你腿是铁打的吗怎么就抬不起来?!你家门槛高吗?很高吗?!有你膝盖高吗?!比你人还高吗??!齿也别断了,绑带也扯断了,啊,还踩一脚的灰……”
“都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这么不稳重的事也亏你做得出来……”
“……我这不是没事吗……”
谢安笑笑,一如既往淡然平和,同时,好整以暇地,换上新的一双木屐,起身。
“你没事那是你运气!随便换个人看看?我告诉你这换个人都得摔个五体投地,还加个脸朝下!这么进门还能站着的这普天之下恐怕也就只剩下了你!!”
“……好啦好啦,新妇要来,你还这样说我,让新妇听见怎么好呢……”
谢安低声笑着,一边这么答着话,一边自顾往屋里去了。刘夫人望了望他的背影,目光又转回手边上一只不大不小的漆函。那漆函上绘着简单的红黑两色花纹,也是家里用惯了的东西,细细打量的话,还可以看出被反复摩挲过的痕迹。
她慈爱地,轻轻拍了漆函几下。
谢瑶的王夫人,恰在外面轻轻呼唤:“阿家。”
“都进来吧。”
王夫人、桓夫人,在家的女儿,众孙辈,从命鱼贯而入。招呼晚辈各自坐下,刘夫人轻轻拿起那只漆函,道:
“桓新妇,你且看看这个。”
谢琛挺身跽坐,王夫人侧目,盯着桓惜颤抖着手从青衣小婢那里接过漆函。
刘夫人笑道:“打开。”
桓惜的手,颤得更加厉害。但她终于,把那漆函打开了。
写了字的笺纸,安静地躺在里面,等着她。
她从头开始,一个一个字看去,才看了几个字,忽然把漆函重重一扣,眼泪扑簌簌就大滴大滴地掉下来,落在漆函面上。
谢峻脱口唤道:“阿母,阿母你怎么了?!阿父他……”
桓惜已泣不成声。
刘夫人却含笑,缓缓应道:“阿奴,他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