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有所思》云翼风澜

27、第七章（2）

　　“阿兄，”□□摇头，“最后一句略欠诚意。”
　　话已如此，王珣兄弟皆心中有数，眼下司马道子的颜面，究竟不宜全然无视。王珣沉思少许，入得老宅书斋，取了笺纸，异常情深谊长地写出一封答书，谦恭却坚定地说道：臣尚在丧中，南昌公府上那是凶事，去去无妨；殿下似乎不算十分倒霉，所以臣也就不便前往司徒府上，为殿下添堵了。
　　写罢封好，即遣人速速送去。□□看着暗笑，心知兄长此时只恨丧期之内不能贴身带着阿鹤随行，不然，他即便让那个模仿他书体逼肖的婢子代笔……都是毫不奇怪的。——司马道子，可并不是个让王珣乐于次次亲笔答书的人。
　　而后，提笔为郗超尽心作诔，又匆匆赶往南昌公府。此番回京，首要是吊郗超。失去世子的南昌公郗愔，在这两个晚辈看来，似乎还算神气安宁。告退出门，□□摇了摇头，说入殓那天我是必须要来的，南昌公神情有异，怕出大事。王珣叹一口气，道：“我则费解，子敬何以不来。”
　　背着献之，连“阿兄”二字，顺口也省了。
　　□□侧目，附耳低声道：“子敬哪有这脸皮。阿兄，你想想，阿母故去，对家来人未？若你我先死，对家恐怕也不会来吊。”
　　想起数年以前，献之和郗家女子奉旨绝了婚的事，忍不住“啧”了一声，王珣摇头轻笑：“原来京都流俗，已是如此色相。”
　　“说到阿母……
　　“阿母比我是太尉夷甫。可叹。至少我今生今世，怕是做不出愍怀太子一废，就上表绝婚把女儿领回家的事；也做不出愍怀太子一案昭雪，又把女儿送回去了的事。比上不足，比他王夷甫是真有余。只是我再无机会向阿母当面解释了。”
　　□□知兄长听见“绝婚”之事，心绪便即时沉入万丈渊底，字句都有所指，将自己伤心也暗暗引动。他只得道：“阿兄先生出女儿，再说这话，外人易当真些。”
　　见兄长沉吟不语，他又低声问道：“琅琊王殿下之意，当与那人有关，我都看出，阿兄定非不察……”
　　“他骗人才多少能耐？！”王珣冷笑打断，“和言软语话不说透，就这棋路，比他有能耐比他耍得漂亮的，我家奉陪五代！殿下这点道行，一眼就看穿了。”
　　“那，阿兄不是一直恨着那人么，比我可是恨多了呢，我再怎么恨，也没招阿母骂过……”
　　王珣声音陡然一拔：“岂能让个随便一眼即可看穿的货色……”
　　是要说“左右”？是要说“添堵”？任是□□，也猜不透兄长此时的心思。只见兄长话到“货色”，忽然停住，自顾自向右斜斜靠去，倚着漆木凭几，将目光转向牛车之外。

　　郗超入殓之日，他一直安若事外的父亲，果然几度险险恸绝。懂得医术的几个晚辈，便与真正医者一同，含着泪随着服侍南昌公。上游桓冲的僚佐门客，此番也奉命赶来。家眷悲声和满堂白麻的刺目色彩，能把进入此间的每一个人带哭，似乎有多少年的光阴和多少年的梦想，就此一去就不回了。
　　于是，一支兴致高昂的凯旋之师，在其上下都毫无知觉的时候，就和建康某一群熟人脱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