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有所思》云翼风澜

28、第七章（3）

　　赶跑苻坚诸人之后，淮淝前线打扫战场花费了近半个月时间，其中五天用于收殓己方阵亡人员，审讯和安顿战俘，以及掩埋敌军战死者的尸体，另外近十天则用于掩埋敌军战死者的尸体和清点战利品。——天知道苻坚到底弄了多少奇怪东西到前线。仪仗、舆服、军粮、武器，这些也就罢了。连奉诏来慰劳的殿中将军都看得两眼发直的，是漫山遍野的牛、马、驴、骡和……骆驼……
　　苍天，到底是有多少四条腿的活物在八公山周围乱跑？
　　“你说把这玩意弄到寿阳来作甚？”谢石背着手，绕着骆驼群打转。“江东江南又不产这个，水土不服的，万一养死掉是要怎么办？”
　　谢琰立在一边，微微一瞥，道：“我只想知道这能不能吃。”
　　“不问下官，辅国又知道该怎么吃？”朗朗的笑声，洪钟似的，正是朱序。决战之日，秦军后退之时，也正是他不失时机的在阵后大呼“我军败了”，秦军将卒也居然肯信，才有了谢玄诸人眼中那天赐胜算般的阵线坍塌。
　　谢玄也便笑道：“看你这话，说得骆驼跟苻坚一样。”
　　好容易点齐东西和人，功劳簿上谁高谁低，逐条理顺。豫州刺史桓伊麾下，留一些人镇守寿阳等地；徐兖两州刘牢之等主力，领了谢玄之命，原地待命，实则再图挺进。那三个姓谢的，领其余人等，押送众多战利品，即日拔营，班师还朝。抵达建康城郊是十一月中旬下旬之交一个傍晚，濛濛的细雪。
　　恰在郗超葬后第二日。
　　听闻麾下传来郗超过世的消息，多年习惯了被郗超公然嘲笑并不止一次在私下嘲笑他的谢玄，不禁有些惆怅。沉默了许久许久，他对身边的谢琰叹了一口气。
　　“竟被子敬言中……”
　　“我还欠他一封嘲笑回来的书函啊……”
　　谢琰望了望他的眼睛，默然。
　　“……其实我也不知为什么，见到郗景兴，就很不高兴……先父在世时，寄回来的家书，都说‘郗超不是好人’，又说‘从头到脚不是好人’，也没告诉我为什么。与郗景兴共事那些年，是看不惯他做的一些事，但从头到脚什么的，真不觉得……许是我比父亲愚钝吧……”
　　谢琰道：“家父回来，倒从未如此说起。”
　　换是谢玄沉默。良久，才道：“罢了，不说这些。”
　　次日卫将军谢安奉诏出宣阳门，劳师行赏，大宗手笔，即从此战所得中扣除——以谢安的想法，战利品先收入国库，再分发众人，实在麻烦；国库先垫付，再将战利品填平空当，还是麻烦——总之，听其得主自行从长长的战利品堆中领走、拖走、抱走抑或牵走，最为方便，所余者方纳入国库。国家先前连续数年大旱大水的灾，朝廷账簿上数年大兴营建积攒的红字，一时尽皆冲为黑字，皆大欢喜。只是谢琰意外地觉得，开庆功宴时，父亲行走在人群之中，似乎比以往更缓慢了一些。
　　还有那么一点点……小步横着走的迹象……
　　“阿父，你的脚……”
　　“我无恙。”微笑着转过头，坐镇了整场战事的宰辅，对自己戎衣未除的儿子继续安然地微笑。

作者有话说

　　其实老谢就是……过门槛别断木屐齿那会儿，人没摔，脚没断，但不自觉地还是扭到了吧，233333333
以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