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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八章(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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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王珣奉献忠诚,司马道子必须给个能令王珣满意的证明——如果需要王珣暗处的辅助,谢安也不得不给他一个他觉得有说服力的理由——这个理由,至少应该……是对当初的绝婚,认真反省和诚恳道歉——但前面一连串完全是王珣单方的考虑。
谢安压根没往这路想;事实上,谢安也不可能想到这一步。
不管谢家和皇帝之间发生了什么,或者即将发生什么,眼下依然是个令谢安声名烜赫的冬天。“他和他的兄弟子侄,一家羽翼庇护了整个江南”,类似的话,都在民间纷纷地传扬。在任何一个动荡的时代里,寻常百姓需要的,无非是安安生生过日子的一点可能,而沉着镇静淡然注视兄弟子侄击溃苻坚大军的谢安,正是他们依赖和仰望的那个人。众多朝贤也都私下慨叹,淝水之上如此功劳,实为不赏之勋——皇帝司马曜私下通过司马道子,放出来的风声也相差无几:对不起,朕还没想好怎么赏谢家,所以现在……
暂时先不赏了吧。
谢安一贯性子慢,某些时候,甚至慢得令人发指。谢家其他人,平时也不急。皇帝的“暂时不赏”便也无妨,对谢安来说,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就是倾听北方战线的新动向。苻坚北归之后,辖地即开始混乱局面,中原地方上的头目,亦起兵自立;五十年前给他送过一双白狼旄的慕容垂,眼下似乎要有一些新的动向:如此种种,实在分不得神。当初鲜卑还未弃晋自立,如今……多年前的礼物,早忘了放在哪里,约略地有些遗憾吧。
隔日谢玄便得了谢安意旨,即刻派人赶往前线,命令刘牢之等人继续北进,同时附上了一句话:京都庆典,不日将结束,届时又可并肩作战。
对谢安来说,往者不可及。来者似乎也不可追。
追随他近十年的参军沈警,恰在此时投笺告病,要回去吴兴武康县老家;他的前首席幕僚、长史王献之,刚刚孤身赴任吴兴太守。收到沈警的辞呈,谢安只觉莫名地惆怅。这些他一手提拔起来的晚辈俊才,在他声望如日中天的时候,却纷纷离他而去。
他真的不是很明白。自己似乎没做错什么?
但惆怅归惆怅,他但有最后一分自制,终究不会放任自己失了分寸——看过辞呈,顺手将书函一扣,眼底显出的伤感,却是侍立在侧的谢琰自小也很少见到的。在他记忆中,父亲似乎只在再出东山之前那几年,独处抚卷之时,才会现出如此怅惘的神情。
父子之间,很久很久的沉默。谢安忽然长叹:“末婢,唤你兄长来。”
谢琰便答应一声出去了。
桓惜的家书,也早已送到桓冲手中。这当然不是桓冲收到的第一封捷报,却是桓冲收到之后心情最好的一封:再对谢安有看法,他到底也是桓惜的父亲。读过家书之后,只是扬声大笑。笑过之后,桓冲定一定神,才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他此前却也来不及细细思量这不对劲的缘由。收到淮上捷报之后,他即命令自己的部属,在西线排出和刘牢之等相呼应的进攻姿态,等待最佳战机。北族自乱,刘牢之奉命乘势北进时,桓冲所部也已北进,东西两线齐头出击,互为犄角,连战连胜,气贯长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