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有所思》云翼风澜

31、第八章（2）

　　王珣随他讲些什么，自顾顺手提起乌木凭几，从右边摆到左边，换个姿势，拉开距离，闲闲地接着歪靠，看他怎么往下说。——
　　对方却似乎感觉出异样，睁着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地望他，停下不说了。
　　……同样的大眼睛怎么看起来跟阿宁那么不一样呢……
　　笑笑，闲闲地岔开话语：“你家阿宁还好？”
　　“阿宁”是王恭的小名。见王国宝一时仿佛没转过念头来，王珣又笑道：“半年没见，毕竟同僚一场，我也有些想他了。”
　　“啊，阿宁呢……”国宝有些不安。他和王恭虽然同出太原王氏，但王恭为人高峻，两家平日走动也少，见到王恭他恐怕比见到王珣更心慌意乱。
　　“我守母忧未满，不祥之身，多烦牵挂。若是匆匆起复，怕外人要笑话，道是王东亭如何如何，败了自家累世孝悌门风。”见对方目光闪烁，王珣唇边浅笑，只显得愈加明媚。“桓车骑对朝廷心意如何，陛下是明白的；阿宁对陛下心意如何，陛下和司徒殿下也都是明白的。”
　　言下之意：朝中非无英才，能不能用，如何调度，全看你等能耐；我王珣无意卷入。
　　更深一层的意味，则是：意欲邀我入局？你等也须当得起我的忠诚与智略。

　　给你机会，待你自证。自证以前，我何必随你起舞。
　　况且，谅你也无法自证吧。

　　王国宝听得出第一层，但解不到第二层。王珣也不需要他听出第二层来，只是笑笑，击掌，唤人进来添茶。外面僮奴早知来的客人非同一般，听到击掌之声，推门进来便是阿鹤。王国宝是初次登门拜会王珣，虽然知道他有个腹心婢子，也没想到那婢子除了掌管家中文书钱米之类，还兼司茶饭，见来的婢子眉目柔顺，少不得多瞄上两眼，又搭几句话。
　　阿鹤初时并不作声，眼角余光递向自家郎主。王珣轻轻点一下头。
　　于是，阿鹤便在对方示意茶粥够了的时候，应了一声，之后即低头小步退到郎主身后。
　　端起青瓷碗的王国宝，讶然发觉，方才那名婢子并没有立即离开，端碗的右手几乎悬在了半空。
　　“总之，司徒殿下好意，王珣心领。报效之心，只叹须待他日。至于……”
　　王国宝伸长了脖子。
　　“至于那人……司徒殿下也知道，即便我想帮他，他也不会肯。要我帮他，还不如尊驾师出有名。何况我根本就不想。”
　　说出这话的时候，王珣唇角勾起的笑容分外明朗。不过站在侧后方的阿鹤，却清楚地瞥见：主人说到“他也不会肯”时，眼中掠过一抹淡淡的苦涩。
　　心里微微一酸。不过，或许这一酸……也没有必要。主人，究竟是主人。
　　一时也不知该做些什么，却好像不得不做些什么，她想了想，上前为郎主添茶。恰在此时，似有意又似无意地，王珣白衣广袖，也随之拂拂地掩过青衣小袖。
　　依旧是淡淡的微笑，他望着眼前的王国宝，缓缓地温言开声：“有来是客。若殿下不急，尊驾亦无妨多留两日。可惜我与阿弥都有孝在身，无法陪尊驾一醉方休，或须委屈尊驾自斟独饮。又或许……令我东亭国吏，或是门生一二，再陪尊驾在这吴县四下转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