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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十章(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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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惜对此,也没法怎样言语,最多在谢琰回来默默叹气时,握一握他的手。过去常执笔的手,这一年有余,是握多了弓和刀,茧子竟厚了不少。
对她而言,真是好熟悉的艰难……不过,总会有办法的。
八月,司空郗愔去世。这位忠于皇室的长者,却并没有扛过他那政见不合、身为桓氏一党谋主的爱子之死,和郗超身故相隔还不满一年。没过多久,荆州刺史桓石民、豫州刺史桓石虔,与江州刺史桓伊联名,向朝廷请求东线徐、兖两州主力全面北进——显然,这是要谢玄和谢琰再上前线的意思。
避居吴县的王珣,对此的评论是:我就不信幼度和瑗度还有桓荆州的夫人,背地里没使劲。
——桓石民夫人谢道辉,是谢玄的亲小妹。
身处会稽,王恭的回函则是:你怎么居然就忘了桓江州……
王珣接到书函,只剩一笑:桓家怎么回事?打仗的事,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大抵是谢安在桓冲过世之时那一让,被桓家算作了须要投桃报李的人情?
在他们背后议论的同时,朝廷里的司马道子,见此情状,错愕半晌,也觉绷不住脸。他兄长司马曜得知,更感震惊莫名:这桓家和谢家,什么时候竟认真互相帮起忙来了?
还以为只有一个远支的桓伊,和谢安一点点老交情……
若是拿这问一两个敢真说话的臣僚,只怕即便问的是王珣,也会得到类似“陛下是不是需要反省一下自己做人太差”的回答;若甲与乙之间有分别,大概也只在委婉与否,意思约莫不会有什么变化。不过司马曜并不会想到,他的大臣可能如此欠缺口德——从没人和他当面直率地说起过,他也从不问。君臣之际,这么大的事情,司马曜如何会开声问他人。人哪有不贪名利不害人的,他人总令司马曜不太放心,哪怕他身边的人,哪怕他倚重的内兄,哪怕与他同母的兄弟:有些话,他和司马道子都没法敞开来商量。说不出口。
但,既然桓家都放出了话,朝廷此时再无推脱理由。谢玄、谢琰亦分别接受朝廷任命,赶赴前线。谢玄再次获得假节前锋都督的权限,而谢琰依然是三品辅国将军。时序堪堪又到仲秋,正如去年此时出征淮上。当日是死生存亡在此一举的悲壮决然,如今却是乘势北往克复神州的豪情万丈。
想北府军容严整,徐兖两州刺史旌旗高张。
得知消息,桓惜只道:“男子志在四方,会少离多,难免如此。郎君且去。”
谢安亲送至南城外,执了爱子的手,欲语还休,许久,缓缓开声:“传语阿羯,我不日即往广陵,替他坐镇。我但在,你二人尽力向前,无须反顾。”
“是,父亲。”谢琰心潮起伏,也只淡淡答了一句。
“阿羯说过你不肯好好吃饭。”谢安笑笑,仍旧执着儿子手,想了想,忽然扬声。
“老张,你过来!”
一名家兵,自谢安身后跑出,立在一旁待命。谢安又道:“盯着二郎。到了时辰,务必叫他吃饭。”
家兵响亮地应了“遵命”。谢琰几乎面红,唤了声“阿父”。谢安似乎又记起什么,加了一句:“哦对了,提醒他别吃太多。老吃撑了不好。”
谢琰:“……”
父亲似乎格外絮絮。隐然觉得不太习惯,却又说不上来,只是点头。
却见父亲眼中似乎有奇怪的光在闪。很奇怪地,去年送别之时,都不见父亲眼中有泪。
“阿父,儿子去了。”
“去吧。”
扬辔远征,他真的义无反顾。于是,他没有看见,年迈的父亲在身后已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