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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十二章(4) ...

  •   回京在即,两家各自打点。受命遣开内院诸人,令他们妥妥收拾好行装,阿鹤回到斋中,回到郎主身边,静静侍立,等他说出新的意旨。王珣觉察有人靠近,抬眼瞥见是她,唇角微微一勾,向后斜斜歪靠上青布隐囊,坐姿便也随意了。
      阿鹤低眼瞄了瞄坐榻空出来的位置,略迟疑了片时,依旧侍立,只是更近了些。她今年二十六岁,薄施粉黛,面容清丽,较之初随郎主之时的青涩纤秀,身形骨肉也更显停匀;脸上则少了茫然懵懂的神色,多了些拥有共同秘密的小小得意:
      当日那个情怯拘束、不知如何自处的小女孩,如今是他最得力的帮手之一。
      她静静站着,束手待命。王珣就这么斜斜靠着,扬眉,抬头注视她许久。
      练出来了么……真是越来越经看了……
      “你第一次到我这里,是十三岁。”静默的对望中,先发话的始终是主人,虽然他忍不住轻笑地,藏起了一些些平素的威仪。
      “是。”
      “今年你……也算是两个十三了。”王珣望望她忽然又开始局促的神情,满意地闲闲笑了,向她微微抬起了手臂,再次示意她可以坐下。
      “眼下便可以出去对人说,平生一半光阴都给了我。”见她低头侧身坐下,近些年执惯了笔的修长手指,微微地勾着,便悠悠然拂过她面颊,如同每次亲笔作书前轻抚纸面。“而我,倒是猜不准他日有没有机会,说平生一半光阴身侧有你了。”
      “请郎主切莫如此说话。”回答的声音已有些惶恐。初识郎主之时他二十四,她只愿他好好地活过四十八,最好,像他祖父一般,活过六十四,乃至更长更久的时光。
      八月匆匆自京师回来后,郎主闭门数日,出来竟全然换了一个人一般。放在以往,今天有些话,他是绝不会说出口的。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无法明白,似乎总是跟不上郎主言语间那跳跃的步调。他的心,她从前就猜不透,如今也只能更加猜不透。
      见她仿佛迟疑,对方笑容,似乎愈发明媚。
      “坐近一点,人真是长开了,让我好好看看你。”

      数日后,建康,台城宫中。
      皇帝司马曜、皇弟司马道子、王国宝和原籍东海郡、名叫王雅的大臣,同在某一处高殿对雪赏风。年少得宠的女官张美人,正亲自为君王面前的漆木羽觞,添上新一杓酒。
      那王雅是文帝正室王元姬的娘家人,算与司马曜有些拐弯亲戚。他性子文弱,此时恰任侍中,人又聪敏和善,除了司马道子及其近臣、接替王恭出任秘书丞的王国宝以外,能和皇帝一同喝喝小酒、看看后殿风光与张美人的,也只剩下了他。不过,他自己心里也明白,皇帝如此赏识他,只不过因为东海王氏这么些年来没出过怎样像样人物,与朝中各派势力,是没一家搭界的。
      谨慎再谨慎,大抵是此时不得已且必须的。他看着皇帝频频举觞相邀,面上也渐渐有了酒色,心境似是不错,自己便又有些放下心来。司马家琅琊王一系的容貌,在当年中朝洛阳,便在满目珠玉中也是时人能看得上的。即便今上生母据说面目颇陋,然而毕竟先帝是元帝与郑太后爱子,君王醉颜,仍令大臣暗暗想着偷看,却又不敢过分偷看。
      这时,司马道子恰堪堪说到:“对了,尊兄,风闻王法护是回来了。”
      皇帝“哦?”了一声。王雅看他颇有兴致,便在旁道:“此人才锋峻朗,出群之杰,平素与同僚交接,亦甚随和,可惜受制恩怨,困顿多年,得皇恩庇护,方始归来。陛下今番当真用他,他必深德陛下。……”
      皇帝本已微醉,听得此话,玩笑般便一举觞:
      “那,请他一起来,我们喝个痛快。”
      “陛下不可啊!”
      秘书丞王国宝,像被针扎了屁股似的,惊跳起来。
      “陛下想想,当年元皇好酒,那王丞相是左谏右谏、千谏万谏、哭谏怒谏,非要逼得元皇覆酒于地,同他抱头痛哭一场,从此戒了他才甘心。眼下陛下同臣等喝得正开心,何必引他王珣来败兴!两家祖父辈间的故事,还要再来一次么?”
      司马曜歪着头,自己琢磨了一会儿,又举一举觞,这回邀的是王国宝:
      “……有……理啊,朕信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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