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四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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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期限已尽。
十一月的衡州已入深秋，接近初冬的寒冷，我披着郭鞅送来的绵大衣，站在雁没平原的末端遥望着俨如一片金黄色滔滔海洋彼岸那方的营帐，高高竖起的火红色的旗帜上用金色的丝线绣着大大的一个君字，仿佛在高傲的示威着王者不可侵犯的权威。
终于来了。
平原上吹起了一阵不安分的风，带来了战火预起的前兆，还有点点滴滴熟悉的气息。
“君无双，想不到再次相会，竟是如此矛盾的场面。”
只是这次，我想我再也不会手下留情了。
你也亦如此，对着叛军的指挥将军箫羽，你还是会毫不留情的斩落敌人的项上人头吧。
我转过身去，亲自检查士兵们设下的三道防守——第一道是每隔五十米就挖好深达二十米的陷阱，用稻草轻轻掩盖好再洒上些许泥土作为障眼法，陷阱的底部固定了尖锐的长剑，一旦不小心落下便是再无身还之路。第二道是箭墙，一道逼近地面的长绳牵动着四方设好的弩箭，但凡有人前进经过了此线绊动了机关，成百上千的涂有剧毒的弓箭就会从芦苇中射出，中箭者必死无疑。第三道是火药引线，这也是迫不得已的最后防线，在距离箭墙之后的两百米处埋下了一百吨的火药，如果到了前两道防线全被攻破的地步，所有的防守的士兵都必须退到五百米之后，会有专人负责去点燃火药引爆，将前来侵扰的敌军全员歼灭。
这是昃恭早就拟定并实施下去的计划，不得不佩服其下手之狠。特别是最后的防线，平原上一旦燃起星星之火，即可燎原。
“报告将军，军师大人刚刚醒过来了，请问将军是否前去探望？”
郭鞅用嬉笑的表情严肃的语调说出的话还真是让人浑身发痒，我瞪了他一眼让他收敛起那副轻浮的模样，上马回去兵营。
站在昃恭的营帐之外，来回徘徊了半天还是不知该不该进去招惹这个脾气暴躁不定的军师大人，万一在开战之前被他出手打伤或者把他气得吐血那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呀TAT蹉跎了十多分钟之后正准备悄声无息的溜走，一个不掺杂任何情感的声音冷冰冰的响起了。
“箫将军既然来了，为何不入内喝一杯茶再走呢？”
是昃恭的声音。
“啊这个嘛，箫羽突然想起了还没确定夜袭小队的装备情况，这正想要过去检查一下呀～”
脚底抹油预备开溜，却不料门帘忽然被掀开，身着蓝衣的昃恭脸色苍白的站在我面前，略微带着几分怒意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陪箫将军一同前去吧。箫将军为人旷达豪爽，细节部分还是让我来查看吧。”
这……没办法了，不能违他的意，只好硬着头皮苦笑着点了点头。
于是连忙吩咐下去，士兵马上牵来了两匹马，一黑一白形成鲜明的对比。我看了看昃恭此刻弱不经风的身体，好心的提议道：
“昃恭大人，湖边风大，不如我们共骑一匹马去？”
话音刚落就立刻后悔了，这么热情的邀请肯定要被对方当作色狼揩油之举的，果然不出所料昃恭沉下了脸，压低了声调冲着我说了两个字。
“去死。”
我，我还真是自找没趣！
忿忿不平的接过黑马的缰绳，想了想还是转过身不顾昃恭简直可以杀死人的目光，脱下了自己的绵大衣给他披上并系好扣子，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教育道：
“自己的身子是要自己好好照顾喔。”
说起来我还以为昃恭会不屑于我的关心，以他的倔强性子说不准还会把大衣解开扔在地上，可是意外的他却没有拒绝，可能是天气真的太冷了的缘故，他的脸颊有些微微泛红，像是被冻着的颜色。我并没有在意太多，只是自顾自的牵起了黑马向外走去。
“等等。”
他叫住我，快步向我走来，一把抢过我手中黑马的缰绳，取而代之的把白马的缰绳强行塞进了我的手心。
“这个，黑马比较烈不好控制，昃恭大人你还是骑较为温顺一点的白马比较安全呀。”
“红色配白色，很好看。”
吓？这是什么逻辑？怎么跟我的劝说完全搭不上边？我纳闷的拍了拍脑袋，无可奈何的上了白马。
到了雁荡湖，昃恭并不急着去部署的地方，而是朝着相反的方向前去，骑马的速度则是逐渐减慢，最后在靠近湖边的林间停了下来。我仔细环绕四周一看，竟然是那晚我不小心闯入看见他洗澡的地方，这这这究竟他把我领到这里是要做什么T T
我一脸惊恐的望着昃恭看，他却是一脸淡然的神色，见状我也不敢先开口说话，只好就这么把一肚子疑问憋进了心底，两个人就这样异常沉默的坐在马上安安静静的待了不知多久，直到落日的最后一丝余晖也消散在夜色的黑暗之中，我终于忍不住开始捶腰揉肩大叫痛起来。
“你还是老样子呢，羽。”
用上了不同寻常的亲密称呼，昃恭在朦胧的月光之下竟然温柔的凝视着我淡淡的笑了起来。这样不真实的表情出现在一身蓝衣的昃恭脸上，一瞬间我忘记了他身为智者军师的身份，只是无端的觉得她不过也是一个很美丽动人的女子罢了。
“你是不是一直都很恨我呢？”
“不，其实……”
脱口而出的话活生生的被挤压进去，箫羽忧郁的眼神仿佛历历在目。我收回了自己原本想要说出的话，用箫羽本人的语言作了回答。
“我相信你，昃恭。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情。”
“那么，如果我背叛了你呢？”
背叛……
一个紫衣女子的身影浮现在记忆的最深处，胸前应该已经愈合的伤口处休息了好长时间没有动静如今又开始疼了起来，我咬住下唇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风清云淡的说道。
“背叛是什么感觉，我早就忘记了。”
对，因为太痛苦，所以痛到遗忘掉。
不过我想，如果是那个呆瓜木头箫羽的话，即使是你背叛的话，他也会原谅你的吧……
这是一定的。
“你下来，我有东西给你看。”
恢复了常态冰冷的命令般的口吻，我叹了叹气听话的跳下马来，走到昃恭面前抬头盯着黑马之上的她看，只见她从左袖中掏出一根火红色的丝带，摊放在手心中。
“这是什么？”
“罢了，你也已经忘了么……”
她一把用力攥紧了右手，并把之高高举起，然后在半空之中缓缓的松开，火红色的丝带在黑暗之中舞动着，顺着夜风落在了我附近的草地上方。
“你看，今晚是什么风向？”
“呃……似乎应该是西北风。”
我望着丝带落下的方向，思考了一下便作答了。
“那么，不知箫将军还记不记得我们破军军营的位置，是位于衡州的哪里呢？”
“西北部，怎么了？怎么突然开始提问考我了么？”
昃恭仿佛根本没有听见我的疑问似的，只是将视线偏移向本营的位置，又是微微一笑，不同于方才那洋溢着温柔的笑容，这次的近似于苦笑，点缀的更多是沉重的哀伤之情。
“如果今晚敌军点燃了我所设下的第三道防线，不知损伤的会是哪一方的兵力呢……”
西北！本营！炸药！
火顺风势，如果这时平原上被点起了大火，被炸死的只会是负责守卫的我军士兵，火势蔓延开来烧毁的只会是我军本营！
“昃恭你……”
等我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的时候，可惜已经太晚了。自昃恭左袖不断涌出的淡淡薰香，散发着甜蜜的香气，我的身体很快的陷入了僵硬没有任何办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视觉一点一点的变得模糊起来。
“不过不要紧，羽，我会替你镇守在本营，到最后一秒也不会逃跑，和本营一起共存亡。”
不……会死的吧，只有共亡这一条路可以走的吧……
“这个给你，是我身份的证明，你好好的听着，我是紫冥中的一员，是隶属长公主殿下的特殊组织，我是被安排进破军作为内探的，今夜一战即可分出输赢，那之后会有人来这里接你，你就用我的身份回到殿下身边，殿下一定能够给你一个安稳的生活的，没有任何战争的平静的普通人的生活。”
一个硬邦邦的令牌塞进了我的怀里，我已经没有任何力气推辞或说“不”了。
“对不起，我只是贪心的想要你活下去……”
可是，我并不是箫羽呀！
“箫羽，我爱你，所以你必须好好的，我才可以安心。”
红色，是你平日最喜欢的颜色。
我最喜欢的，红衣的箫羽。
红色配白色，很好看，真的很好看。
如果可能的话，我也想像那位兰家的小姐一样穿着红衣陪在你的身边为你端茶倒水，谈天说地。
只可惜，我只能配得上这样弱不起眼的素蓝吧，就像你经常仰望的那片天空一样纯粹的颜色，连这样的蓝色穿在我身上都觉得好脏。
我亲手毁了我和你一起让它变得强大的破军，我亲手毁了战不不胜的智者军师这个称号。
因为你根本也就记不起来了吧，我们最初的相遇，也正是在这里。
那时你还是一身翩翩红衣，黑色的长发就用这条火红色的丝带系住，我身着蓝色的女装在湖边弹琴，你冒昧出声打断了我的琴声，害得我分心被琴弦所伤。于是你解下这丝带为我亲手包扎，又傻笑着一个劲的道歉，我那时就在心里骂了你木头好多遍。
你果然是傻瓜木头呢，箫羽。
为什么……你没能认出真正的我来呢？
昃恭最后深情的望了一眼已经昏迷倒在草地上的箫羽，换上了早就准备好的箫羽的人皮面具带在了自己的脸上。
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如果开始就是一段错误的话，那么亲手来完结它，也是我的任务吧。
“再见，破军。
再见，箫羽。
再见，昃恭。”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第四十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