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容无双[GL]》唳玥

73、第六十三章

　　世事真是反复无常，老天总是喜欢把命运玩弄于他的掌心。
　　当我以为龙翔已经离我而去了，真正心灰意冷决定放弃了之后，他却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取而代之的，带来了关于那个人的噩讯，将原本是欢欣鼓舞的喜剧顷刻抛落至最低处的深渊。
　　“老天有眼，让我能够再次归返到你的身边。”
　　还维持着二十三岁未改的容颜，龙翔弯下腰来单手拥住了我，另一只手松开了腰间的君麒剑，冰冷的剑身顺势滑落入我的双臂间。
　　“去替花容雪报仇吧，君。”
　　就如同十年前篡位夺权的动作一样，龙翔拍了拍我略微有些颤抖的双肩，亲自把宝剑握在了我的手中。
　　“这一次，我陪你一同去。”
　　自信的语气，坚定的后盾。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可靠的这个人，现在完好无损的回来了。
　　失去的，是她。
　　“报了仇，又有什么意义呢……不是一样不在了么，她……”
　　自嘲的笑着凝视着金铜色的君麒剑，这也是从她那里抢夺过来的不是么。就是从这把宝剑开始，原本风平浪静的她的生活，被自己一手摧毁了。
　　那一场大火，烧毁了她的幸福。
　　连再次复苏的那一颗伤痕累累的心，都被自己拿捏在权势的利用之中，变得幻灭成空。
　　一切，都已成空。
　　仇，那又是什么东西。
　　“杀了东来，小雪就能够象你一样重新回到我身边么？”

　　“如果我说不能，你就会一直这样象只丧家之犬般的低靡不振么！”
　　龙翔重重的一掌愤怒的击打在木桌上，只听得咔嚓一声，床前摆放着药碗的桌子顿时裂成了两半，砸在了地面上。
　　“你不杀他，他自然会来取你的命，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收回的右手掌心，被木屑划伤的皮肤纹路开始渗出一丝血迹。
　　向门外径直走出去的龙翔，象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间又止步在房间的中央。没有转过身来，龙翔背对着君无双，轻轻的问了一句话。
　　“如果可以让你重新选择一次的话，你是愿意让我回来……还是，她？”
　　话音刚落，龙翔就又迈开了步子，并没有给坐在床上一把攥紧君麒剑的女子回答的时间，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只是那一字一句，已经深深的嵌在了对方的心中。
　　“如果……可以选择……”
　　眼眸转瞬即逝一亮的刹那，心中已经自动做出了回答。
　　命运弄人，想要的东西总是得不到。也许正是因为失去，无法挽回的失去，才让她的名字真正的在心底雕刻上了一个永不磨灭的印记。
　　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常常想起过去的往事，和龙翔青梅竹马渡过的幼年时期，内心来来回回的两边煎熬。
　　现在他回来了，却不断的忆起她的音容笑貌，点点滴滴，涌入呼吸。
　　“我不信……不信你就这么离开我……小雪……”
　　重新将君麒剑系在腰间，君无双推开房门走了出去，丢了一句“让龙翔准备好去见东来的一切”就径直大步迈进院子里。漫天的雪花洋洋洒洒的从遥远的天际飘落，一阵冷意铺天盖地的袭来，君无双只是让自己一动不动的立在雪中，任由雪花一朵一朵的覆盖上她冰冷的双肩。
　　这个冬天，就这么冷吗。
　　冷到让花朵枯萎，冷到让生命凋谢。

　　“什么？你说什么？王城已经被北家的亲兵们包围了起来了？没有兵权令牌，是谁那么大的胆子敢违抗军令而行，本王倒要好好看一看，究竟谁不想要自己全家的脑袋了！”
　　前去刺探的黑衣手下们硬挨着东来的怒气大气不敢出一声，直到偷瞄到那张俊俏的脸上慢慢舒展了皱纹平息下来，这才更加小声的做完了自己的报告。
　　“听领军的大人们说，的的确确是正宗的北家令牌，持有令牌的男子，正是失踪多年的北家右将军，龙翔大人……”
　　“闭嘴！”
　　拂袖顿时挥了过去，抽在下人们的身上。东来抬起头便瞧见手下们畏畏缩缩浑身发抖的窝囊模样，气的更是连话都差一点憋在喉咙里没说出来。
　　“滚……全都给本王滚出去！”
　　一掌击在桌上的青瓷酒杯上，瞬间散了个四分五裂。捏在手心里的尖锐粉末划破了东来的指尖，他却象是没感觉到疼痛似的更加用力的按了下去，将碎片活生生的勒嵌入手心内。
　　“叔叔又何必生这么大的脾气，气坏了身子对方可是会偷着笑的呐～”
　　天上昀的声音又添油加醋的响起，东来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暗自把满腔的怒火憋进心里，却不料遭到对方更强烈的抨击。
　　“既然技不如人，何不干脆认输，跪在对方面前低头求饶的话，或许还能留个全尸。”
　　“够了！”
　　一个耳光重重的扇在天上昀的左脸上，鲜红的五指印烙在他白皙的肤色上，天上昀伸出手来轻轻摸了摸脸颊，竟然是笑了。
　　“这是报应，东来。”
　　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右脸上，这次，动手的人是天上昀自己。
　　“从小到大，你都说，为了我，你如何如何，放弃了多少东西，却成就不了我这个无能太子的王位。可是你又有问过我一次，是否是真心的想要待在这个位子，想要去背负起一个王朝的兴衰历史，想要心中装着天下百姓想要得到这个江山么？哼，没有，我就是这么不成大业的败类，只想着潇潇洒洒，同自己心爱的女子一起浪迹天涯。偏偏是这么一小点点的心愿，你都还要狠心剥夺，你真的是为我所设想的么！”
　　颈部依然隐隐作痛，那个时候亲眼目睹了那样剧烈的悲伤，自己亲手造成的不可弥补的伤痕，却只是逃了。
　　“她……是活不长的，你要知道。”
　　淡淡的道出事实的东来，却化解不了自己亲手带大的孩子此时此刻对自己的满腔恨意。
　　“还在狡辩么，笑话……不要说不是你动的手！她现在又跟一个死人又什么区别？什么上天的诅咒，你还想用你那番所谓的宿命论欺骗我到什么时候？你的命，不是也根本就没跟母后牵在一起么，你又做了什么，看着她活生生的死在你的面前，看着她失去了呼吸慢慢咽气的滋味如何？一定不好受吧哈哈！”
　　搜索的侍卫们找到花容雪的时候，那几乎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刚刚恢复意识听到这个厄讯的天上昀，不顾颈部淤血未化就冲了过去，跌跌撞撞的摔倒在偏房的门榄前。已经脱掉沾满血的喜衣，被侍女们收拾干净换上一身雪白素衣的白发女子，就那么安静的躺在床上，双目紧闭，黑色的睫毛柔顺的搭落在双眸之上，而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却再也不肯赏面睁开过一次。
　　“请太子殿下节哀，老臣已经尽力了……”
　　推开哆嗦的太医跪着爬向床前的天上昀，只是轻轻的，低头将自己的唇贴在了她的额前。然后缓缓的用手帮她梳理着没有生气的头发，一滴一滴的眼泪就这样波涛汹涌的洒在了锦缎铺好的床边。
　　明明就已经没有了呼吸，却好像还活着一样，身子还带着丝丝的暖意。紧紧握住她的手掌心，还能够依稀感觉到微弱的心跳声，一阵一阵的传达入他的脉搏，残酷的给予他一个已经提前落幕的美梦。
　　“小雪……”
　　“别忘了，她就算是死，也是被你，还有君无双亲手杀死的。我起的作用，不过是那么百分之一而已。”
　　冷冷的讥讽道出，天上昀心头一震，耳边仿佛还回荡着最后听见的她悲痛的嘶叫声，立刻捂住胸口痛到无法回击说不出话来。屋外的北风呼啸而过，屋内虽然燃着熊熊的柴火，两人的温度却持续下降着。
　　“如果不想狼狈不堪的死去，至少在现在，最后听我一次安排吧……”
　　究竟掺杂着几分真心近似请求的话语，已是东来最后的底线。

　　在黑暗中的那股声音，愈来愈近，愈来愈近。
　　我却听不见它在说什么。
　　“对不起，小雪，我最终还是没能帮你挡住，这一世的宿命。”
　　天上麒用神器祭祀天神疯狂的下了血咒，诅咒花容家世世代代的女子不得好死，必定命丧在自己心爱之人的手下。君无麟如此，死在了天上麒的剑下；花蓉咏如此，死在了花咏夜的手中。
　　而我呢……
　　在命名为君无双的这一张网前，束手就擒。
　　这是否就是命，我无从知晓。
　　只是知道，一切，值得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