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无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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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头眺望。
远山隐入雾霭，原本的青翠逐渐变得浑浊，仿佛墨中染了绿色，反倒说不清是墨色还是绿色。山峦奇峻，却被山岚遮掩狰狞之姿，只剩下一片暧昧悠扬的曲线在天边蜿蜒。
他不知自己看着什么，回过神时一片李花随风飘落，从眼前缓缓落下。他举起手中的扇子，接住花瓣，起身来到湖边，轻轻将花瓣抖落水面。他知道，花瓣入地是腐，入水也是腐，可只要顺着流水远去的花瓣不凋零于眼前便算是不朽了。
（不朽……哪儿有真正的不朽呀？）
“师父——”
耳畔传来女孩稚嫩的喊声。他应声望去，一个十来岁梳着双鬟的女孩儿冲他跑来，手中攥着一截桃枝，红扑扑的脸蛋神采飞扬。
“师父，你看看我自创的剑法。”
女孩跑到他跟前，高兴地抱拳。他回到石凳坐下，露出浅笑算是答复。女孩以桃枝代剑，轻舞起来。枝头的半截绿叶如利刃般，将飞舞而来的李花纷纷切碎。女孩仔细着自己的步伐，对此浑然不觉。
（哎……）
“师父、师父！你看怎样？”一式舞罢，女孩兴奋地询问：“比我爹的剑法如何？”
“唔……比你爹更有悟性。”
“可能称得上当世无双？”
面对女孩的问题，他睁大了眼。
“当世无双？”
以为自己受到嘲笑，女孩落寞的垂下了头。
“师父想说‘还差得远’吧？”
“不，确实是当世无双。”
“真的？”女孩听见赞扬，兴奋地抬起头，连眼中都泛出光。
“真的。”他站起身，来到树旁，抬头看着几乎压弯枝头的满树白花。“这世上一草一木皆是当世无双。”
“什么嘛！师父又哄人家玩。”女孩嘟起嘴，“我是问，算不算像我爹那样的当世无双。”
他继续看着李树，仿佛没有听见女孩问话似的低喃：“这世上哪儿有当世无双？”
“可别人都说我爹的剑法举世无双呢！”
“那，师父问你。”他低下头来望着女孩，“当世之人有谁看遍天下？”
“这……”
“既然没有，那么谁能断言谁是当世无双？”
听了他的话，女孩露出一丝困惑：“可为什么大家都说我爹有着无双之剑呢？”
（是啊……为什么……）
“败给你爹的人希望他是当世无双，因为如此一来，自己不至颜面尽失；依靠你爹的人希望他是当世无双，如此一来，自己的地位才可稳固；敌视你爹的人希望他是当世无双，树敌越高便表示自己越强。‘当世无双’意味的乃是名与利，他们需要名利，故而需要‘无双’。”
“……这……师父的话听来像是矫词……”
“或许吧。”他笑了，“你只需记住没有真正的无双之剑。江湖之大，总有你难敌的对手。”
女孩歪头想了想，又蹦出一个问题：“以师父的意思，江湖之争就是名利之争？”
“你果然有悟性。”他用一手撑住脸，笑得更加高兴。“江湖人无非为了追名逐利。所谓道义，本身便是名利。”
女孩嫌恶地撇了撇嘴。
无怪她如此，他想，她从小生长于江湖世家，怎能认同如此辱没宗亲的说法。
（追名逐利，却又嫌弃名利之说……这就是江湖上名门正派的作法。）
“难道……”女孩用了反诘的语气，“江湖人办事就没有为了其他东西的？”
“哎……”
（这孩子真让人伤脑筋。）
“有。”他不情愿的回答。
“是什么？”女孩睁大了双眼，等待着答案。
“比名利更无用的东西。”
“……那是什么？”
“我宁可你一生都不知道。”
他用食指轻弹女孩额头，让她踉跄跌坐在地。
“师父！”
女孩又羞又怒地揉了揉额头，抬眼时眼前已没了人影。
人生有些事看得不太分明反而更好。
他坐在树梢，继续凝视远方模糊的山棱。
作者有话说
第74章 无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