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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书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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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步一楼,十步一阁,高墙深院,死气沉沉的灰白色调。
眼前的宅子虽颇具规模,却打骨子里散发着一股腐坏的味道。
“我说小静,你对着个破院墙研究什么呢?”梦云踩着散落一地的残破青砖小心翼翼的朝前走着。
“姐!小爱!你们来得这么快!我还担心路太远,你们赶不急过来呢。”远远的听见梦云高亢洪亮的嗓音,小静一个激灵,继而转身愣怔的看着我们,足足有半分钟的样子,才笑脸盈盈的开口。
小静是梦云的表妹,名叫刘静。原本工作在城市的人,多半不会在这么偏远的乡下举办婚礼,而且还是阴森的足以称得上‘文物’的老宅。可这位偏就那么与众不同。
“这一路上也太纠结了,你姐只说这里山青水秀,可没说山水下面是‘沼泽’呀!”我拉着小静的手开始犯贫,梦云则探长了脖子往那面坍塌的院墙外面看。
“呵呵~~~山城嘛,路是不太好走,赶巧昨天下了场暴雨,‘沼泽’啊~~~~算轻的啦。”小静也挤眉弄眼的调侃。
梦云将视线从那面残破的院墙转移到小静秀丽的脸上。“这院子是怎么回事?”
“别提了,昨晚下雨把院墙泡塌了。本打算过来修的,谁知道这院墙后面竟然有这么个东西,正琢磨呢你们就到了。”说着,小静一脚跨过坍塌的院墙,伸手指着被树挡住的部位叫我们看。
我先梦云一步跨了过去,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才明白她说的‘这么个东西’指的是什么。
眼前这座建筑乍一看像座家祠,但仔细瞧却又绝不可能是祠堂。一来规模太小,二来这屋子的座向不对。旧时的宅院多是坐北朝南,即便个别的一两处偏房是东西开门,也是屯放些杂物万万不住人的。这房子东西开不说,还修建的极为精致,自然颇多疑惑。
“隐藏的真好啊,这个角度,如果不是事先知道,绝对想不到这里还会有间房子。”梦云站在我俩身后自言自语的嘀咕着。
“是啊,从小玩到大的地方,却不知道原来还有秘密。姐,西院的每间屋子你都住过,是不是从没看到过这里?”小静异常笃定的盯着房子问。
那房子不大,从外观看也就是左右两间偏房加一个正厅,门口同样被青砖砌着。要不是下雨冲塌了,还真分不出究竟哪一面才有门。
小静几步跨上台阶来到门前,伸手便将剩下的半截青砖扒了开来。
许是因为用砖封住了门口,里面的雕花木门根本没上锁,被小静这样柔弱的手轻轻一碰便吱呀的一声滑开了。
门开的同时迎面扑来一股浓郁且怪异的刺鼻味道。小静被这味道呛的一阵猛咳。
“这房子干什么用的呀?乌漆嘛黑的一点光都透不进来。仓库吗?”梦云一手捏着鼻子,一手在眼前挥动着,避开扑面而来的尘土。
“这~~~~绝对不是仓库。”我说。
“小爱,你为什么那么确定。”小静随声应着。
“你们仔细看啊,这不是有供桌嘛。”天空依旧阴沉的厉害,门外透进的那点光线远远不足以看清屋内的全貌,在眼睛刚刚有些适应昏暗的光线时,我隐约瞧见离自己不远处有一个六棱形桌子。便以此断定这绝对不是储物用的。
怎知我话还没落地,小静一个猛回身,正巧撞倒了那桌上的东西,哗啦一声响,不知什么物件便在脚下碎裂开来。
“小心点!”梦云大声地斥责了一句。
没等小静“噢~~~”的回应,她整个人便扑通一声瘫倒在地。
这下我和梦云都惊了,赶忙扶起她又掐人中又呼救。
幸好没过多会儿,“呵~~~~~~~~~~~~”的一声喘,小静醒了过来。大家这才长舒了口气。
“你没事吧?怎么会忽然昏倒呢?”
“姐,我没事,这两天太忙了,可能有点贫血吧。”
“这鬼地方还是快走吧,等婚礼过了再找人好好打扫出来。这年久失修的,指不定说塌就塌了呢。”梦云的话音里忧心忡忡。
“也好,我们走吧。”
“小爱!小爱!看什么呢?快走啦!”
“哎~~~~来了。”
梦云扶着小静一路朝卧室去了,我是最后出来的。出门时随手将门带上,突然一晃眼,发觉屋里的地面上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心理咯噔一颤,砰的一声将门死死的闭上,大步流星的跟了上去。
晚上,我和梦云被安排在了同一间卧室休息。
此时屋里就我一个人,便百无聊赖的伸手指着头顶房梁上的彩绘“这叫九狮滚球遍地锦”,又回手指着桌上的小瓶“乾隆工羊脂白玉鼻烟壶”,继而拍拍身上的被子“这叫被子”,好吧,这被子还是家家都有的被子,至于那鼻烟壶是否是和田玉也是胡诌的,无聊罢了。
“小静好点了吗?”看见梦云推门进来,我裹着被子坐起身来。
“好多了,那丫头本来就弱不经风的,这么一折腾估摸着有些吃不消了。”梦云四仰八叉的躺在我身边,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的,样子有点深沉。
沉默片刻她说“在老宅举办婚礼我始终不赞成,可是她却有她的理由,舅舅、舅妈过世那年,小静才一岁,我妈虽说是家里的大姐,那时却远在大洋彼岸。众多亲戚当中始终没有合适的人去托付这孩子。姥姥心疼这孩子命苦,便一手将小静抚养长大。十三年来相依为命,可姥姥身体弱,那年我妈接到姥姥病逝的消息后便决定回国。才把小静从这个民风保守的地方接到城里生活。你说,我姥姥临终前说什么不好,偏说’可惜不能亲眼看着你嫁人’这不~~~~自打那时起,回老宅结婚就成了小静一桩心病了。
“难怪~~~~~”
“还记得小时候出国前的那几年,每到逢年过节爸妈总会带我回来探望,可我就是不喜欢这老宅子,所以总会找出各种理由留在城里的奶奶家。呵~~~~~~那时候没少为这事挨骂。哎~~~~~一晃眼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老梦说话的样子淡淡的,淡的都有些不像她了。
在某种特定的环境里,人总会被激起许多回忆,我知道她在感伤什么,便朝她那边挪了挪同她躺在一起,“可小静不同,她总是很留恋这里。即便这宅子的确让人有那么点毛骨悚然的感觉。”
“没错,因为~~~~~~~~”
“因为姥姥在这,即便人不在了,可回忆永远都在。”我伸手拉起被子给梦云盖好。
“是啊~~~~~~~我妈总说我是个白眼狼,其实姥姥还是很疼我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讨厌这宅子,打骨子里觉得害怕。小爱~~~~~~~~~~”
“什么?”
“你觉不觉得,西院外面那屋子有点~~~~~~~~~”
“有点什么?”
“有点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了?不就是间闲置的破屋子嘛。”我有种预感,接下来她会说些令我头皮发麻的话,所以强装镇定打着马虎眼。
“不对,不对。你仔细想想,那房子的走向,从外观看少说也和这老宅差不多年月,那个年代无缘无故怎么会盖这样走向的房子。还有,不知道你留心看过那供桌没有。”
“一个破桌子有什么好看的。”
“那桌子是六棱形的,并不是普通的供桌。而且每个桌角上都有一串铜钱,红线串的,似乎连摆放的位置都很刻意。”
“等等,等等,怎么越说越悬乎,你是想说那屋子不是仓库而是开坛做法的地方?这也太扯了吧。”
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她不去想那些东西,除了否认我想不出别的办法。她说的没错,暂且不说到底是不是开坛做法用的,只说这屋内的摆设,就真的很不寻常。梦云也许只粗略的看了几眼,而我在小静刚刚苏醒的时候却仔仔细细的看过那供桌的样子。
祠堂的供桌一般摆放在正厅正中靠近墙壁的位置,一进门便首先见到祖先的牌位。而这个六棱形的供桌却是摆在正厅的中心,前后左右不与任何一处相靠,孤零零的站在中央。且供桌的六条腿上都雕刻着龙,头朝下,尾朝上。六组‘铜钱’以红线串连,在各自的方位摆放的整整齐齐。有点像八卦阵,却又大不相同。置于被小静失手打破的物件,听那脆响似乎是瓷器,本想捡起一片瞧瞧,却摸到了一股粘稠,便被她们火急火燎的叫了出去。
我不是什么风水大师,但跟小冰那妖孽呆久了,多多少少也懂些。这样的布局摆明了是大凶之相,正常人家谁会这样供奉祖先的,真若如此怕是子子孙孙都要死绝了。
梦云看我不说话,便转淡了口气“这么听着是挺扯的,不过我真觉得那屋子有问题,等婚礼过了,还是找个风水先生看看,没什么事也就踏实了。”
我知道,她是害怕吓着我。
“哎呀~~~~懒得理你,睡觉睡觉了。”我装模作样的翻过身不再理她。
没多久梦云便微微打起鼾来,我却躺在床上烙饼似的怎么都睡不着,心里七上八下的,只希望别出什么乱子才好。心想万一真有个什么状况,我一不会施法,二不懂捉妖,不过是没事的时候灵魂出个窍什么的,自己还不能控制。现下,小冰又远在千里之外,到时候不死都难了。
也不知这样翻来覆去折腾到几点,终于迷迷糊糊的有了些倦意。
突然听到外面隐约传来一阵喧闹声,半睁着眼瞟了一下窗户,发现天已经大亮了。梦云不在身边,我猜她是去了小静那里。便赶紧起身,出门去看热闹。
院子里挤满了人,院外更是锣鼓鞭炮响成一片。火红火红的绸缎映的整个宅子喜气腾腾的。长这么大参加过不少婚礼,也见过不少颇具规模的庆典,却还是头一次瞧见有人结婚能结的那么腐败的。心想‘瘦死的骆驼果真比马大,小静虽然算是贵族吧,可也是落寞了几代人的贵族了。普通人家亲戚朋友再多,也没这么个多法的,活像把小半个北京城搬进这小村一样。
正嘟囔呢,忽见身后两个长舌妇在飞唾沫星子。
“我说张家二太太,您家老爷到底给了多少啊?”
“呦,姐姐这是怎么了,给都给了,要是给多了,您还打算要回来不成?”
“我可没二太太那么精明,泼出去的水,眨一眨眼都能收回来的。呵呵~~~~~这不是怕给少了,丢了我家老爷的脸面才问问二太太嘛。”
“叁~~~~”
“叁万两!也不多呀!”
“错,是叁拾万两~~~~~~~~~~黄金。”
我听得出来,那个所谓的二太太,现在得意的怕是要笑出声了。
“这~~~~~是不是太多了点。”
“哎呦我的傻姐姐,你要明白,刘家娶的可是堂堂的相爷千金,不是小门小户的杂草,人家可是同真龙天子光着屁股玩到大的。”
“哈哈哈~~~~~~~~~`”不顾那女人是否会揍我,扯开嗓子笑的差点背过气去。‘这娘们儿也太坑爹了吧,老爷!千金小姐!真龙天子!靠!背台词呢!’“哈哈哈哈~~~~~~~~~~~”
可笑着笑着,我笑不出来了。刚进正厅的时候就觉得哪里怪怪的,一时却被这一派喜气蒙住了。现在才发现,这里除了我以外,男女老少都是古色古香的装扮,看仔细了发觉比电视剧里的戏服可要精致多了,可以说是地道的老物件。况且我肆无忌惮的笑成那幅德行,那两个女人确仍然口沫横飞的聊着,那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现在的我,不是在做梦,就是灵魂出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