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隔云端》ieaber

5、五

　　两人驱车回市区打牙祭，停靠在一条拥挤小巷里。杨毅略一侧头，“怕生病吗？”

　　“什么？”

　　“大概……甲肝，痢疾，肠炎之类。”

　　“哦。打过疫苗了。”郑安怀头靠着玻璃窗，风轻云淡。

　　杨毅见他侧脸美好如玻璃窗里的道连格雷，线条流畅又不可触摸，觉得空气无端美好起来。“那下车吧，去街边吃。”

　　之所以能放心让他做东，也是清楚烤串实在花不了多少钱。但杨毅得知物价飞涨，这种小吃的价格竟然已经从四年前的两毛涨到了现在的一块，仍然夸张的表示了抗议。郑安怀拍拍他肩膀，“认了吧，放开吃，二师兄现在多贵啊。”

　　杨毅大乐，看不出这小子嘴脸不热，人还挺逗。生动的美人当然比呆滞的好，就像平面美人永远也比不上立体的一样。虽说CPI容易把人抛，贵了猪肉，涨了辣椒，但对于杨毅这种恩格尔系数小到忽略不计的人来说，农副产品涨涨价，似乎也不是什么问题。他横刀立马的坐下来，在路边摊上数起了烤串。

　　豆皮卷芹菜、香菇、培根肉包香菜、香肠、猪肉、板筋、黄喉、蹄筋、小线鱿鱼、炸子排……林林总总，都在汇有大料、八角、茴香、花椒、辣椒和炒鸡杂的汤料里煮透，然后上炭火烧烤。杨毅埋头吃了一阵，叹道，“这家是真火烤，一吃就知道有害物质含量特别高，真他妈过瘾。”

　　郑安怀转身，在旁边小摊上要了两杯冰饮，都是煮熟的黑糯米和冰块、砂糖一起打成浆，上面撒上炒熟的黄豆粉末、冬瓜糖和碎花生，递了一杯给杨毅。杨毅咂巴嘴，“太霸道了吧，都不问我爱什么口味吗？我爱喝西瓜味。”

　　“有人还不问我乐不乐意就把我投诉了呢。”郑安怀脸上连个表情都没有，神情却十分释怀，眼角甚至给人挂着笑的错觉。

　　“小气人。”杨毅用肩膀顶了他一下，乐呵呵接过了饮料，又凑过去，“喝完可以续杯吗？”

　　“短航线只提供凉茶和矿泉水，先生。”

　　“哪能呢，对我来说，你不一直是个飞不到头的航班么？”杨毅笑得找死，欲盖弥彰的解释，“我是说，我对你的损害太大了，咱们得做很久的朋友，这样我才好弥补你。”

　　“得了，食不言寝不语。”郑安怀笑笑，伸手抓了一大把竹签牛肉，不再搭话。

　　当晚杨毅仍然坚持要送郑安怀回到租房，郑安怀极为不好意思，说城市虽说不大，自己住得太偏，一来一去也二十来公里，你的车油耗又那么高。杨毅打蛇顺棍上，一脸委屈的说是啊，高峰时段堵车厉害，停停走走，油耗和时间花费都太多了，要不咱先玩着，晚点再回去？郑安怀摇头谢绝，杨毅也不勉强，依旧送了他回去，心里欢快得直蹦跶。

　　一回生二回熟，三回拐了美人上炕头。杨毅，我看好你哟。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变得熟络起来。郑安怀本来就离乡背井，在G市朋友不多；杨毅分寸感不错，并不过分频繁的约见，只在估计着郑安怀也没事可干，甚至意淫着他也多半会想起自己的时候才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拨个电话邀请他吃饭；偶尔饭后两人也打打台球。杨毅多年做着客户营销，吃喝嫖赌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而郑安怀的桌球竟然也打得不错。刚发现这一点时杨毅掩不住褒扬，啧啧问，“安怀，桌球跟谁学的呢？大学里和同学打会的？”

　　“不是啊。”郑安怀用拇指擦过球杆顶端，一点没放在心上，“没念过大学，初中毕业后念的3+2，然后就学了空乘出来工作了。小时候家里住在厂矿宿舍区，里面什么人都有，跟着街道叔叔伯伯学的。”

　　“哦，”杨毅有些尴尬，尽管郑安怀看起来并不介意。“早点独立，对男孩子来说也挺好的。”

　　“那也不是我乐意啊。”郑安怀波澜不惊的弯腰架杆，情绪不带一丝起伏。彩球入袋，连续三球清了台，这才直起腰板来，“不过是挺好的。”

　　才不过一个多月，杨毅便逐渐觉得自己对这个男孩颇有些食髓知味的上瘾感觉，这种感觉让他十分过瘾，口角干燥。型男索女自己也追求了这些年了，没有一个人有着如此简洁明快的生活调子；杨毅自己虽然在花花世界里混沌堕落掉了，但守护美好的心一直不死——更何况郑安怀身上某种利落和杨毅有着惊人的共振，“频率太一致了，”杨毅在自己家中点一支烟，视线刚好对着空落的多功能厅。他靠着椅背想，“实在太一致了。”

　　早上他在民航的业务伙伴刘立国给他打了电话，闲扯之间说起了现在交通部门的一点破事儿。刘立国张嘴就是一串的国骂，说是铁道部门出了问题，动车的服务员的业务水平遭受了质疑，人也被处分了。而动车服务员是在空乘学校用空姐标准进行培训的，这样打断骨头连着筋，连带着空乘的培训质量也受到了质疑。民航总局下令，让不当班的空乘人员轮流培训，个个回炉重造。

　　这样听起来，杨毅莫名的觉得自己的负罪感轻多了，反正人人都重学了，郑安怀不过比他们早开始了一个多月而已。

　　明明是一个不相关的变量，杨毅偏偏能把它想成一个利好消息。他琢磨了一下，刚好明天有业务要去和刘立国说，明儿早上去趟机场吧。偶尔偶遇一次，有益于身体健康。

　　是日阳光晴好，能见度极高。杨毅一身笔挺的衬衫，扎着十分风骚的领花候在了机组车停车的S航职工食堂门口，果不其然看见年轻的空少手上拽着眼熟的行李箱从车上下来，五官清晰得瞬间压过了周围妆容齐整的空姐们。

　　“早啊。”杨毅主动迎了上去，和郑安怀打个招呼。

　　“是你？早啊。”郑安怀扶了下领结，有些意外。

　　“红眼航班坐回来的，滞留机场了，收留我吃个早餐？”杨毅满嘴跑火车，毫不在意自己说话的可信度。郑安怀摸出饭卡，扬了下嘴角，“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