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弦十九首》云翼风澜

41、尾声

　　义熙十三年，深秋，长安。
　　光复两京的庆功之宴，盛大宛如一场梦幻。

　　未央宫前，前来参会的太尉右司马陆万载，偶遇兼领记室的从事中郎傅亮。素来立身端正的第三代兴平伯，对着此时的傅亮，一副温厚持重的寻常叔伯模样。虽然北伐这一路行来，都跟着太尉大府，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两人仍然依礼互道了寒温。
　　而后一长一少，并肩都看着汉宫故地，感慨良多。

　　“说起来，你算是傅介子的后人啊。”
　　“是。”

　　傅亮神情中微微晃过了一丝恭慎。那个名字，比起傅玄傅咸，离他已经很遥远很遥远，就像一个久远时空中传来的微弱回音，飘飘悠悠的。

　　“这也算是……你回来了啊。”
　　“是。”

　　似乎被长者一问，他才记起，和自己的府主，先人还有这一段前汉长安的因缘。奇妙不奇妙，感慨不感慨，他甚至不知如何描述自己的心情。

　　当年文学冠世的楚元王，如今有一个非但不知书，连字也写不好的孩子，回来了。
　　当年悍勇扬名的傅介子，如今有一个笔札扬名的儒生孩子，跟着前面那位，回来了。

　　彼此还认得清面目吗？彼此还记得彼此吗？

　　什么是新，什么是旧。
　　什么是自己的家乡。

　　路过的王镇恶愉快地向他两位打了个招呼，他两位也答了礼。

　　“那……何时能看到……再斩楼兰呢？”

　　傅亮轻笑：“那靠傅仲度呢。”
　　说的是傅弘之，傅亮的宗人，军中的大将。

　　双方对视一眼，忽然同时大笑。
　　陆万载信手拍了拍傅亮车牛的角：“你这头牛，长得也真是不错。”

　　傅亮怔了一怔。他疑心陆万载想拿《牛责季友》开他个玩笑，又觉得不像这位长者为人。

　　只好又是神情微妙的轻笑：“是啊，不必再怕它怪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