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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情怀如初 ...

  •   若兮为君然涂药完毕,收起药具,望了望舫内众人,轻声道:“君然小姐,若兮有一事,可否相问?”
      “若兮妹妹但说无妨。”
      “君然小姐,当日你从襄阳随潇公子来洛阳时,可曾想过,潇公子会如今日这般始终如一?”若兮有些好奇地道。
      “在襄阳时已大致明了。”君然微笑着颔首道。
      若兮讶然道:“君然小姐那时是如何认定的呢?莫非君然小姐与潇公子,果然是表亲么?”
      “非是如此。”君然莞尔一笑,摇了摇首,“那时,君然与子衣相识尚不足一月,君然有难,子衣不仅援手相救,更带着君然的母亲和夏婶儿一起离开襄阳。”
      “子衣那时若存有丝毫歹心,便不会如此作为了。”红玉从旁经过,稍稍停步,笑道,“愿意带着心上人的亲人一起同行,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自己也是在那时,隐隐觉得张生的品行是远不如子衣的,怕是自己选错了人。
      若兮若有所思道:“而在去往洛阳的路上,若兮听闻潇公子更是不惧生死,毅然闯入马车去救君然小姐,也更加印证了潇公子的为人,的确是可托付之人。尤为难得的是,时至今日,潇公子依旧情怀如初。”
      “子衣那样的人,若君然不懂得珍惜,那么,君然又何以值得子衣珍惜呢?”君然轻轻一笑,牵挂的眼眸望向梅林深处。

      子衣带着王猛回到酒宴之中,却见众人正一片嬉闹。
      原来,长孙郦方才被红拂的兵士解救出来,一回到酒宴中,就因无故缺席被众人罚酒三盏,长孙郦也不多言,只哈哈一笑,连饮三盏,又为众人高歌一曲,唱得乃是洛阳大调,激情澎湃,引得女儿国舞坊的舞姿也随之奔放热烈,众人不禁欢呼喝彩。再见子衣回返,便也不饶她,依例也罚酒三盏,子衣自是接了,一气儿饮尽。
      李世民看着子衣捧盏畅饮,对李靖道:“李爱卿,你看子衣的模样,好像有哪里不对?子衣的双手,怎么被包起来了?”
      李靖瞧了瞧子衣,又回望一眼四周,见远处有火把示意紧急警戒解除,乃松了一口气,低声回道:“请大当家的放心,一切安好。”

      画舫内,蜜姬抢先一步调好了音色,高声道:“不如我先行演奏曲项琵琶,如何?”
      众美人儿不依道:“这是为何?偏你先来?”
      蜜姬得意地道:“如今我们人不齐,正须召集秀芳与钱小姐速速回返。而你们唐国的乐器太过温润,不如我们大食的曲项琵琶激昂奔放,催如擂鼓!”
      “谁说我们大唐的乐器不如大食了?”一个如玉般沉静好听的女子音声在厅外响起,众人眼前一亮,只见秀芳已步入画舫内。
      “秀芳公主回来了?”君然迎着秀芳的目光,微笑道。
      秀芳气定神闲立在厅中,向着君然颔首道:“我回来了。”
      “我也回来了!”话音未落,一个纤柔的身影也进入厅内,含笑望着众人——正是雨琴。
      红玉欢喜道:“好了,我们人齐了!”

      长孙瑜道:“既是我们人都齐了,不若再行一轮酒令,如何?”
      众人正轰然叫好,宇文仕及道:“且慢!你们听!”
      众人闻言,乃屏声静气,果然听到一阵异域风情的琵琶声自河岸边的画舫传来,似狂沙卷起,汹涌如潮。
      房玄龄已有些醉了,颤巍巍起身道:“我知道!这是…是大食国的曲项琵琶!”
      杜如晦道:“既然有佳人演奏佳曲,不若让舞女随这音律起舞,我等或以乐器和之,或以歌咏之词应之,若何?”
      长孙郦拍手道:“妙哉!今夜,我们可是风雅得紧呢。钱林,快去取乐器来!”
      程咬金道:“既是如此说,俺老程也不懂音律,俺就随便吼了!”
      众人道:“自然随你。”
      “好!”程咬金一拍案几道,“此刻俺老程心里松快,正十分地想哼唱一番!这一轮,俺老程继续先起头了!”
      言罢,程咬金摇头晃脑,哼起了一首山东小曲,众人听来,乃是民间的一首俗曲,其词油腔滑调,十足一个男子调戏女子的粗俗之语。
      只程咬金本人英雄豪迈,此曲从他嘴里唱出来,虽是沧桑嘶哑音声,在激昂大气的琵琶音下,深广的月夜里,居然也是衬得别有一番洋洋自得的风味。众人听罢,不禁轰然喝彩,掌声连连。
      秦琼不禁连连摇头笑道:“山东豪杰的脸面都要被你程胖子丢尽了!”

      蜜姬奏完一曲,不禁有些懊恼道:“这些醉汉们,居然占我们的便宜!”
      红玉笑道:“这些人哪里懂得冰清玉洁四个字?他们唱他们的,我们自奏我们的,何必在意这些醉汉们!”言罢,乃拿起长箫,稳稳吹了一首《梅花落》。

      梅林外,十八铁骑静静候在一旁。
      夜风中,远远传来的琵琶之声与醉汉高歌,遥远得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声音。大胖姐有些焦躁地来回踱着步子,二胖姐正拿了帕子擦拭着封三妹的泪水。
      “封小妹!”大胖姐终顿下脚步,生气地道,“你以为你和铁骑营十八个姐妹能活到现在是运气么?
      我两人特地早早向卓小姐请假,准备过几天去龙山道观赴十五年之约。卓小姐听闻我们三人有姓无名,只按结义排行称呼,我为周大姐,二妹为侯二姐,你排行第三,呼为封三妹,便提起平阳公主和安阳公主殿下身边有名文武双全的封三娘,如今卸甲归田,可巧也是回江陵。我们一向在潇府后厨,从不曾见过你,不能确认,更不敢幻想那个在关外驰骋沙场闻名遐迩的封三娘,会是我们昔日流浪生死的小妹!因此上,我二人便听卓小姐的安排,日日在潇府中等待消息!
      直到今夜,卓小姐紧急遣人回府通知我二人前来相认,我俩快马加鞭赶来,正好看到你在梅林中逼迫安阳公主殿下,这才确认是你!
      你难道不明白吗?卓小姐手中的火竹,本可以随时了结你,但她和潇大人宁可身遭险境,却都一直隐忍不发,为的就是成全安阳公主殿下,还有你我三人的十五年之约!你如此恩将仇报,想做什么?!”
      封三娘抹了把泪,摇头道:“周大姐,非是小妹恩将仇报,是小妹受两位殿下重恩,不得不报!小妹当年一路乞讨去太原,路上饿得奄奄一息之时,是平阳公主殿下路过救活了我,又收养我,让人教我识字和武艺兵法。若无平阳公主殿下,便无今日的小妹!而安阳公主殿下,在关外又与我有生死袍泽之情,你叫小妹我如何能不报恩?!”

      “小妹,我只问你,倘若你今夜果真杀了卓小姐,带了潇大人献给安阳公主殿下,结果会如何?”二胖姐叹息了一声,徐徐问道。
      封三娘怔了怔:“那殿下自然是无限欢喜,从此便与潇子衣长相厮守,遂了心愿!”
      “糊涂!”正在来回踱步的大胖姐霍然转身,怒道,“你这才是真正的恩将仇报!不仅害了潇大人和卓小姐,还害了两位殿下!”
      封三娘一愣:“我如何会害了两位殿下?”
      “小妹,这些年,你可曾有心上人?”二胖姐柔声问道。
      封三娘立时红了脸:“不曾。”
      “这就是了。”二胖姐点头道,“平阳公主不清楚潇大人对卓小姐的深情,只以为潇大人如其他男子一般。而小妹你又久在沙场,也不懂感情之事,以致如此莽撞!你以为,这世上之人,都是喜欢三妻四妾,朝三暮四的。可惜潇大人不是你所想的那种人!你该当明白,今夜画舫上诸位小姐都对他用情至深。他若稍有二心,早就可以坐拥六个绝世美人在怀,得享齐人之福,又怎会只娶卓小姐一人,而不是连你家公主也一并娶了呢?”
      封三娘怔了怔,二胖姐继续柔声道:“我和你周大姐从南阳起,就与潇大人、卓小姐一路同行。在去往洛阳的路上,我们遭遇吃人魔王朱璨,那时卓小姐在马车内,随时都会被朱璨一掌劈死,在那样凶险的境地,我们亲眼看到潇大人不顾生命危险,只身闯进马车内去救卓小姐,更在朱璨劈掌击来时,想从怀中抛出卓小姐以避免卓小姐被连累身死。我们都以为潇大人这下肯定没命了,谁知道,卓小姐与潇大人同生共死的心意会那么坚决,不仅抱紧了潇大人,更举起匕首去刺朱璨的手掌,从而保住了潇大人的命!
      你自己在沙场身经百战,更该知道他们两人那样的生死相依,不离不弃,乃是真正的生死之情!若你今夜杀了卓小姐,那么你带给安阳公主殿下的,必然不会是潇大人,而是潇大人的尸首——潇大人见卓小姐身死,决不会苟活,必定一死以谢卓小姐!而安阳公主殿下对潇大人之情深,你该是比谁都明白的。若殿下看到潇大人的尸身,你以为,殿下此后,这一生将如何度过?”
      封三娘倒吸了口凉气,只仍不服道:“我会看紧潇子衣,让她连死的机会都没有!”
      二胖姐摇了摇头道:“纵然他死不得,但他的心也会随卓小姐一起去了,只余一具空壳在这世上。以安阳公主殿下的品性,她此生还能面对潇大人吗?”
      封三娘呆住了:“这……”

      “这什么?”大胖姐狠狠地戳了戳封三娘的额头,气道,“你如今做这些事,不就是想害死安阳公主殿下吗?等殿下内疚至极,以死谢罪之时,你又如何面对平阳公主殿下的厚恩?!”
      “我……”封三娘有些语无伦次地道,“我从未作此想的,我怎会害两位殿下?”
      “还没有?!你今晚不是已经逼得安阳公主殿下,将剑架在了她自己的脖颈上了么?”大胖姐怒斥着,抬眼又扫了一遍十八铁骑,气哼哼指着所有人道,“而且是你们这些人合起伙儿来一起相逼!你们这是要造反么?!”
      “我等不敢!”十八铁骑吓得面面相觑,忙道,“我等皆受两位殿下大恩,绝不敢做此忘恩负义之事!”
      大胖姐喝道:“封三妹,你呢?!”
      封三娘嗫嘬着,似还未回过神来。
      大胖姐皱着眉头道:“你还想杀人家吗?我和你二姐,因受伤被迫退伍复员,是潇大人和卓小姐收留了我们,才能安安稳稳等到这十五年之约!如今,你还要杀卓小姐的话,便先杀了我这个做大姐的罢!”
      “小妹不敢!”封三娘终回过神来,惶恐着赶忙稽首道,“小妹若敢对大姐二姐起杀心,必定天地不容!”
      大胖姐方缓了眉头,颔首道:“那你以后可死了烦扰潇大人卓小姐的心?”
      “小妹再不敢作此想!”封三娘终发心誓言道。
      “好!”大胖姐击掌喝道,“既然如此,十五年前的情分,你可还愿继续?”
      封三娘一怔,抬首郑重道:“小妹对两位姐姐的情义,一如当初,永不相变!”
      “太好了!待潇府事了,约期之日,我和周大姐就去龙山道观寻你,以兑现我们三人十五年之约!” 二胖姐欢喜道。

      “卓小姐的聪慧,果然远超我预料之外。”红拂望着封三娘和十八铁骑渐行渐远的背影,慨叹道。
      房夫人笑道:“如今,我们无须再担心封三娘他们了。”
      红拂点头道:“正是。我也终可安心,将秀芳交由她们侍奉左右了。”
      “既然此间事了,那么,”房夫人回过头来,望着梅林深处一字一字道,“我们也该帮子衣轰走那群醉汉莽夫了!——大唐的这些官员,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众人轮流着又行了几巡酒,初始时还能吟诗赋词歌咏相和,或以乐器相应,但渐渐地都饮得醉了,行为上便有些放纵了。
      子衣一直陪众人饮酒,虽尽量少饮,却也是晕晕乎乎有些站立不稳了,只脑子还清醒些,左推右挡着身边两名舞女的劝酒。
      程咬金最是兴高采烈,正左拥右抱了两个舞女,而李世民自登基以来,在朝堂之上一直被魏征等人动辄谏言,后宫又有长孙皇后约束,未能稍有放纵,如今出得宫来,又与这群意气相投的兄弟们一起畅饮,自觉今夜终于无人管束了,便宽心开怀,尽情欣歌赏舞欢饮,不知不觉间也喝得多了。乃趔趔趄趄起身,一把握住子衣的手臂,口中道:“子衣,子衣,朕…朕甚是想念你,你…你可愿随朕回宫去,做朕的爱……”
      “噗!”秦琼坐在子衣身侧,闻得李世民之言,才饮入口中的酒一下子全喷了出来,只闪电般伸脚一个金钩环吊,将旁边正与舞女戏酒的长孙瑜勾了过来,又顺势将他直踹入子衣与李世民中间。

      长孙瑜本自倒了一盏酒,尚未沾唇,便眼前一花,被人踹得东倒西歪站立不稳,两只手乱抓一气儿,慌乱间乃分别攥住了子衣与李世民两人的手臂,横在他们两人中间,嘿嘿笑道:“李二兄,你可是醉了?竟说起胡话来!”
      李世民有些气恼地拨去长孙瑜的手臂:“都是你!还有阿郦,你们…你们和那些美人儿合起伙来,来与朕抢……”
      长孙瑜见势不妙,一把捂住李世民的嘴,转头对李靖道:“李立兄,李二兄醉的深了,须立刻回去休息了!”
      李靖会意地一笑,架起李世民道:“大当家的,家里等我们回去了。”
      李世民挣脱了长孙瑜的手,道:“朕不走!你们每次喝花酒,都把朕诓走,你们自己却饮个痛快!”
      子衣见李世民酒意正浓,遂从案几上寻了一大碗茶水,递给李世民道:“李二兄,喝些茶水解解酒罢。”
      李世民一怔,见子衣双手捧碗递到自己面前,遂趁着酒意有心戏弄子衣,竟也不接茶水,只猛低头就着子衣手中的碗饮将起来。
      子衣见李世民“咕咚咕咚”直将那碗喝个底朝天,不禁哭笑不得,看来李世民的确是醉了。
      长孙瑜见李世民饮完茶水,似是清醒了些,遂朝钱林施了个眼色,钱林立刻心领神会,与李靖一左一右,架起李世民便走。
      “你们做什么?!朕不走……朕不要走!朕要和兄弟们继续饮酒!子衣,子衣……”李世民一面挣扎着,一面向身后呼叫挥手。

      程咬金高举酒盏,对着李世民、钱林、李靖三人远去的背影兴高采烈地高声道:“李大当家的,您就放心好好休息罢!兄弟们会替你好好照顾潇老弟的!”
      长孙瑜嘿嘿笑道:“走了才好!潇兄,来,这一轮已毕,该你献曲了!”
      子衣见余下众人或是已站立不稳,或是被舞女调戏得已有些把持不住,左拥右亲,心知众人醉得深了,须得结束这酒宴了。遂道:“诸位兄弟,待子衣再吹奏一曲,这花酒便散了,如何?”
      程咬金酒意浓浓,只搂着两名舞女嚷嚷道:“潇老弟!依俺老程看,我等兄弟许久不见,怎么也该畅饮一夜,何必散了?”
      张公瑾大笑道:“正合张某之意!我等诸位兄弟该一醉方休!”
      宇文仕及晃了晃脑袋,抚着额头道:“今夜还真是饮得多了。若再饮下去,我们这些人倒无妨,老房老杜还能守得住么?”
      房玄龄已彻底醉了,笑嘻嘻道:“怕什么?反正夫人…不在!只怕潇兄……”
      “怕潇兄弟明日起不来,无法洞房花烛了!”杜如晦接了房炫铃的话头,笑吟吟道。
      “哈哈哈!”众人轰然大笑,“老房老杜说的是!可莫误了潇兄弟的洞房!”
      子衣本已饮得面红耳赤,此时更是红晕上头,但与这些人厮混久了,也不以为意,只呵呵笑道:“若诸位兄弟欢喜,便是饮上一夜也无妨!——小弟这里,就先献曲了!”言罢,拿了一支长笛。
      “且慢!”房玄龄醉熏熏道,“此曲何名?竟能做今夜结尾之曲?”
      “爱江山更爱美人!”月华下,子衣轻抚长笛,迎着夜风欣然一笑。
      “爱江山更爱美人?”程咬金咂摸了一下大嘴,嘿嘿笑道,“好!俺老程喜欢!”
      长孙瑜哈哈大笑:“好个爱江山更爱美人!此情此景正与潇兄相合!为这一句,我们干!”酒宴众人遂轰然举盏。

      子衣笛声一起,酒宴上正觥筹交盏的众人忽然静了下来。
      琴棋书画向来样样皆通的房玄龄,闻得笛音,竟一时呆立,只喃喃道:“这曲,竟如此通达心意。”
      不经意间,宇文仕及的面上已满是泪水,端着酒盏的手微微颤抖:“为此曲,仕及当浮一大白!”
      长孙郦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乃掷于案几上,只道:“拿洞箫来,我与潇兄相和!”
      杜如晦点头道:“不若我等一起相和罢!”
      秦琼长身而起慨然道:“为潇兄弟此曲,秦某愿舞锏以应此曲意!”
      张公瑾道:“公瑾素来不通音律,但这曲子听着舒畅,公瑾亦愿舞剑为诸位兄弟助兴!”

      “当家的,你醒醒!我和宝儿怎么办啊?”妇男拼命摇着昏倒在地的女家主,哭得捶胸顿足六神无主。
      宝儿倒还镇定些,稍稍察看了下自己母亲的情况,试着掐了掐人中,片刻过后,那女汉子老娘果然缓缓醒转。
      “当家的,当家的!你可醒了,吓死妾身了!”妇男欢喜地扶起自家家主。
      “你哭什么!老娘还没死呐!”女汉子老娘见妇男依旧哭哭啼啼抽抽噎噎,便有些不耐烦地喝道。
      “当家的,新姑爷不见了!这可如何是好?”妇男哀哀地道。
      “怕什么!待老娘寻到那新姑爷,立刻绑了她,跟我们一起回女儿国!”女汉子才吼了一句,便觉脖颈后面生疼,疼得没有力气继续喝骂下去。
      “你们还是回女儿国去罢!这里不是你们呆的地方!”话音未落,红拂与房夫人带着一队护卫由远及近而来。
      “你们,你们是谁?”女汉子唬得跳了起来,即刻将妇男和宝儿挡在身后,惊恐地望着眼前的人群,“你们谁也别想打我家宝儿的主意!”那妇男已躲在家主身后吓得浑身哆嗦。
      “这里不会有人打你儿子的主意的。”红拂含笑回道。
      “他儿子?”房夫人震惊地张了张嘴,指着女汉子身后的宝儿望向红拂,红拂笑着点了点头。
      “你们想干什么?”女汉子紧张得挪了挪身子,以确保自己将身后的妇男和宝儿严严实实遮住。
      “你们想要的那位新姑爷,早已有了心上人,绝不会娶你儿子的!”红拂悠然道,“我等别无他意,只是想提醒各位,我们大唐与你们的女儿国,是风俗完全不同的国度。若你们留在这里,不仅难以适应,更会误了你儿子的终身。”
      “不会的!”女汉子老娘挺了挺胸膛,自豪地道,“这世上,还没有人能拒绝我家宝儿的!”
      房夫人终回过神来,在一旁笑得眯起了眼:“这世上,比你家宝儿模样还要漂亮,身姿还要好的美人儿,可多着呢。你瞧那边的画舫上,可是有七位天仙一般的人儿呢!”
      “你骗人!”女汉子不服气地梗着脖子道。
      “你既不信,我且问你:今儿个夜里,你绑了那位新姑爷逼婚,那新姑爷与你家宝儿近在咫尺,可曾对你儿子显出欢喜之意?”红拂慢声道。
      “这……”女汉子不由得心虚起来。
      红拂叹息道:“那画舫上的美人儿,个个钟情于那位姑爷,纵然到了这大婚前夜,仍不能放下情怀,只因一见误终身,再不肯许于别人。你儿子对那个新姑爷如何,你心里应该清楚。你若还不带你儿子离开大唐,只怕,你儿子的终身大事也会被你误了!”
      女汉子向后望了一眼自家儿子,沉思不语。此刻宝儿躲在娘亲身后早已羞得面无人色,正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忽地,一阵悠扬的笛声传来,宝儿侧耳听了听,一时之间竟怔住了。

      红拂细细一听,笑道:“看来,这花酒是到散的时候了。”
      房夫人点头道:“正是。也难为子衣了,以如此抒意的曲子来平抚慰藉众美人儿的心呢。”
      红拂转头对女汉子正色道:“女家主,你若考虑清楚,确定要回女儿国时,可到军营来寻我,我可派人一路护送你们到东海上船。倘若留下,便不可再对那位新姑爷有非分之想!以后,可不会如今夜这般轻饶了!”言罢,乃带着众人转身离去。
      妇男见这些兵士都渐渐走远了,方敢扯了扯自家家主的袖子:“当家的,这,这可如何是好?”
      女汉子望了望呆立一旁,仿佛痴了一般倾听笛曲的宝儿,担忧地叹了口气。
      “娘亲莫愁,”宝儿转过身来,带着盈盈笑意,“爹爹亦勿忧——我们回女儿国罢。”
      妇男不禁抽抽搭搭起来:“宝儿,你……你能放下那个人”
      “爹爹,宝儿听了这曲,不知为何思念起我们的故土——女儿国了。宝儿亲眼看着那人逃走之时就已经明白,那人不会背叛她的意中人。这样的人,宝儿宁愿成全她!”

      月华之下,画舫之上。
      “若兮献艺完毕,该君然小姐了。”袁若兮止了高丽玄鹤琴曲,侧首道。
      忽地,夜风中传来一阵婉转悠扬的笛声,其音大气飞扬却又隐约有缠绵之意,豪迈洒脱中竟又透着婉约之情,仿佛观尽尘世沧桑历史变迁,江山河海尽在眼前,往事如烟恩仇皆泯,只愿相视一笑醉酒当歌,一抒胸中豪义长情。而听闻笛声之人,不由得心怀舒展,过往的种种一如流水,娟娟细细淌过心田却无声无息,纵然有千般的心事,万般的忧愁,皆可在此刻放下。
      “这是何音?” 阿黛莎好奇地望向梅林篝火处。
      君然怔了怔,喃喃地低回道:“冤家……”又向侍立一旁的婢女道:“且为我换古筝来。”
      秀芳已听得痴了,望着君然道:“君然小姐,此是何曲?”
      “爱江山,更爱美人。”君然向着秀芳轻声回道。
      秀芳一震,热泪瞬间涌了上来,哽咽道:“这果然,是子衣的心意么?”
      “爱江山,更爱美人!”婉清含着热泪念了一遍,刹那间止不住心神震颤,“果然是潇郎!”
      “此曲,才是合我们女子心意的呢。”红玉笑了笑,想再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早已泪湿衣襟。
      蜜姬拭了拭面上不知何时涌出的泪水,笑着道:“君然小姐,这一曲,可许蜜姬与你相和?”
      雨琴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只在泪光中笑道:“雨琴也愿相和。”
      红玉握了握雨琴那颤抖不已的手,无声地笑了笑,转向君然道:“红玉亦请相和。”
      若兮见君然已然顿首,遂道:“诸位姐姐,我们一起相随罢。”
      婉清本是精通乐律之人,听得此曲早已是泪落如珠,乃盈盈起身道:“今夜有此曲,婉清愿为之一舞,以和众人心意。”
      莲儿握了婉清的手腕,哭道:“姑娘!”
      婉清摇了摇首,含泪笑道:“你无须担心。我等诸人,皆已放下心怀。只今夜此曲,若不以舞相和,诚为憾事。”言罢,轻轻拨开莲儿的手,径自翩然起舞。
      秀芳望了望画舫内众人,见君然已拨动琴弦,蜜姬、雨琴、红玉、若兮,也各自拣选乐器与之相和,遂玉立而起道:“此曲既飞扬洒脱,又婉约缠绵,若婉清一人独舞,岂非有缺?秀芳不才,愿以剑舞,与婉清相应。”言罢,乃拔出青锋宝剑,随乐起舞。

      张霞怔怔地望着厅内一众美人儿或奏乐或起舞,与那笛声相随相和,忽地,背上一暖,有人将一件披风披在她的肩上。
      张霞握住了那人的手,回首道:“这一生,你可愿陪我?”
      方华重重点了点头,张霞含着热泪追问道:“永不离弃?”
      方华红了脸,低声回道:“不离不弃!”

      宫灯之下,莲儿兜了一裙花瓣在船首之侧,随着夜风中的乐音,无声地将花瓣洒落在江面上。
      “莲儿姐姐,你这是做什么?”月光之下,张霞与方华端了一副酒具,亦向这船首而来。
      莲儿抬首一笑,望着画舫内奏乐起舞的众人,轻声道:“这些花瓣清丽无暇,就如我家姑娘和这舫上的诸位小姐一般。如今洒落江面,就当是尽我之意,致敬诸位姑娘的情怀罢。”
      “张霞的心思,与姐姐一样呢。”张霞亦一笑,取了一杯酒,缓缓洒入江面,“张霞愿以此酒,借着月华,敬这天下间所有的奇女子!”
      莲儿无声地笑了笑,面容上似还有泪光闪烁,只又抛洒了一手花瓣,迎着夜风道:“敬这尘世间,所有情怀如一之人!”
      方华也取了一盏酒,郑重洒入江中:“敬这一场大梦浮华!”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3章 情怀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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