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童话》认取双栖蝶

7、（七）小王子的玫瑰花

　　宋宇彬明白，知道真相会有冲击。

　　他大清早起来看手下的调查报告，愣在电脑屏幕前半晌没动。

　　他总算知道了为什么她会说自己跟尹智厚很像，为什么会害怕水，为什么在潜水的时候不顾氧气警告执意下潜。他明白她为什么不跟家里联系，为什么害怕在澳门对老奶奶说那样的话，为什么不问未来只看现在，为什么不肯抗争只想要逃。

　　他也查到了那天她在车子上睡着时候听的歌。

　　“我想我不会爱你，这样下去，渺小的自尊都快要抛弃；我想我不会恨你，伤的痕迹，住在我心底变成了秘密。我想我不会爱你，害怕失去，所以逞强的远远看着你……”（节选自hebe《我想我不会爱你》）

　　他以为她在说笑，可是她是真的胆小，害怕被抛弃。

　　所以他们彼此放弃。

　　他站在她房间门口，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敲门。

　　说什么呢？说自己终于调查了她吗？那会不会让她觉得没有了隐私；说自己知道了她以前的事情吗？那会不会让她觉得自己只是同情；说他说的分手只是误会，是他会错意以为她不喜欢他了想成全她吗？那会不会让她以为只是拙劣的借口……

　　“哎哟，你在这儿干什么？大清早的吓我一跳！”麦琳抚着胸口站在门口，一脸看到怪物的表情。

　　“啊，早上好，去吃早餐吗？一起吧。”

　　她瞪他：“我一点也不好，被你这么一吓，我除了感冒药还要再买护心丸了。”

　　“你病了？”他极自然地伸手摸她的额头试温度，发现并不烫才放心。“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吧。”

　　她摆手：“不用了死不了，都习惯了，吃了药就没事了。倒是你……”

　　“我没事做，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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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还真是陪她。

　　从药店到餐厅，再到北海道和香港，他全程陪伴。

　　从滑雪场出来，夏在景要去吃海鲜顺便泡温泉，硬拉着麦琳一起。最后演变到又去香港shopping，尹智厚没什么兴趣，回家睡觉了，宋宇彬坚定不移仍然跟在身边。

　　“我看他是铁了心重新追你，他也不错，你考虑看看。”夏在景打趣她。

　　麦琳随手拨拉货架上的耳环：“分手了的，好马不吃回头草。”

　　“你又不是马，好吃的菜，总要一吃再吃，你说是不是？”

　　结果第二天，夏在景就自己跑掉，剩下他俩面面相觑。

　　好像是为了证明真的不尴尬，他们还是一起去海洋馆。看完表演，他见她喜欢海豚，拉她去潜水，好跟海豚共舞。

　　她不肯，他执意：“上次你潜水还不肯上来，现在这么好玩怎么不要？”

　　她哑口无言。总不能说，她上次是鼓起所有勇气，只是想来一次濒死体验吧。

　　还没走到更衣室，她已经腿发软，可他就跟在后面，她说不去，怎么解释？说“不方便”吗？好像……

　　还没等她想完，转角走出几个黑西装，直直走上来。

　　宋宇彬早看到，早把麦琳拉住护在身后。只见黑西装前头的一个走过来鞠了个躬，说了句广东话。除了开头那句“Prince Song”，她全都没有听懂。

　　黑西装恭敬却不容拒绝地请两人走，宋宇彬把麦琳揽在怀里：“有我在别怕，只是谈生意。”他的语气让她安心，她冰凉的掌心被他紧紧握着，她沉默，反手握住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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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港的三合会，大约跟宋宇彬家里的一心会类似，只是分支更复杂一点。

　　现在这个组织叫清和，规模并没有很大。现在的□□虽然未必干净，但手上的生意也有一半是正当的。比如一心会在国内外的房地产生意、酒店旅游，甚或赌场。

　　宋宇彬带着麦琳跟清和的老大等人周旋，酒桌夜店笙歌场，寸步不离他身边。

　　麦琳从未见过宋宇彬这个样子，够霸气够镇定，谈笑风生中很有一种凌厉。她听不懂他跟那些人说些什么，其实他说的很少，但场面却控制得很好。她也是个好演员，很快就一副娇娇柔柔小鸟依人的样子，伴在他旁边，好像他真的是带着女人出来消遣而已。

　　夜店很吵，他带着她下场跳舞。他们靠得近到没距离，他贴着她的耳朵跟她说话。

　　“有没有吓到？是我考虑不周，现在我的人就在旁边，没事了。”他顿一顿，“这些人也真是眼红，不按规矩来。说想跟我们合作阿拉斯加的赌场，哼，什么得到消息晚了没来得及拍下那块地，根本是没钱还嘴硬，现在倒想来分一杯羹。是不是很累？等下我们就回去休息。”

　　他拼命安抚她，只是怕她会厌弃，连这样的相伴都不会有了。

　　“你本来是这样的吗？”

　　“什么？”

　　“没事。”她笑笑，“你吵死了。”

　　麦琳忽然有种庆幸。幸亏他是Prince，而不是帮会里的小弟。她会怕他出危险，那样就没人跟她喋喋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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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心会的人赶到，两人安全地回到酒店。

　　经过这件事，宋宇彬再不敢两人单独行动，虽然很麻烦，还是让人跟着了。

　　他小心翼翼，总想把话题引到游泳上，可看她逛街逛得那么开心，又开不了口。

　　倒是麦琳忍不住：“你那么想我学会游泳吗？”

　　“不是，我是……”该说什么呢？说想让她面对现实，直面恐惧才能摆脱阴影？

　　“你果然都知道了，是不是？所以你逼我学游泳，之后你还准备做什么？”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有些恐慌地看着她。他没准备好，但他瞬间懂得了，她的恐慌。她也许也没准备好，可他却逼她。

　　宋宇彬抓住她的手臂：“对不起。智厚跟我说，你在退后，我们越来越远，如果我还想跟你在一起，只有我向你走。可你看，我还是搞砸了。”

　　“好，我学。不过，我们先去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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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北方。沿海城市。

　　“我家跟你家不能比，顶多算小康之家，衣食无忧罢了。我爸妈做一点小生意，那天雇佣的货车司机有事，他们就一起来这个码头取货，结果……当时码头也有个货车司机在取货，醉酒驾驶，撞到我爸妈的车。车子落到海里，就……”

　　“那天在澳门，我一个人去了老人院，我去见的人是个老奶奶，她是货车司机的妈妈。把我爸妈的车撞进海里的那个货车司机当时跑掉了，老奶奶知道了让他自首，他不肯，逃走的时候老奶奶去拦，他撞倒了老奶奶，然后醒悟过来，自首了。后来在坐牢的时候病死了。”

　　“我爸妈一直都有买保险，老奶奶又因为愧疚散尽家财赔偿给我，最后年老了无依无靠，去和嫁到澳门的守寡妹妹作伴。其实出国念书是我爸的希望，虽然他看不到，我还是去加拿大的学校。那里很好，可惜我待不住，我总觉得我要到处走走，否则一旦这个地方再抛弃了我，那我真的要溺死了。所以我做交换学生，再后来你都知道了。”

　　他一直希望她把她的秘密告诉他，可是她真的说了，他反而不知道怎么办了。

　　“你有没有看过《小王子》？小王子的星球有一朵玫瑰花，是只属于他的玫瑰花。他走了很远很远，走了无数个星球，最后还是会想念，回去寻找他那朵玫瑰花。这是正版结局。”她两手一拍，摊开。“盗版结局是，小王子离开地球想回到自己的星球，结果却迷路了。正当他想念自己的玫瑰花到不行的时候，有一天，玫瑰花自己走到了他面前，说——”她本来想的是，玫瑰花对小王子说，你找不到我，不要着急不要哭，因为你的坚持，我愿意长出脚，穿越无数的星球来见你。

　　可是最终，她只是笑眯眯地说：“她说，‘我们去学游泳吧’。”

　　小王子找不到回去的路，玫瑰花却失而复得，多美丽的结局，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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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笃定了心意的宋宇彬带麦琳回家。

　　宋家的屋子极大，外部很简约，里面却别有洞天古色古香，而且是“一步一楼阁、一转一花园”。她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楼中楼阁、屋中花园，虽性格淡然，也不免惊叹。

　　管家是个一脸横肉身材高大的中年人，一条刀疤从左眼拉到右脸颊，更是可怖。还有他是个面瘫，还是个直肠子，说话一点不转弯。

　　他说：“少爷，会长今天来过电话，请您准备好下个月去日本的事，跟山口组高山小姐的相亲宴，不能再拖了。”

　　“日本？”具俊表的声音。原来朋友们都来了。

　　“山口组？”是金丝草。山口组她知道，日本最大的□□组织啊。

　　“重点是相亲宴！”秋佳乙要表示愤慨了。

　　“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位高山小姐现年38岁，三个月前刚结束自己的第四段婚姻。”尹智厚的声音怎么听都是带着点幸灾乐祸的。

　　“所以我们勇敢的人鱼小姐啊，准备好你的魔法刀了吗？也许，下一个金丝草又要出现了。”

　　“诶？为什么要变成丝草？”麦琳笑眯眯，“Melody就是Melody，同样可以很强的！”

　　宋宇彬把她的手牵得更紧，十指相扣。

　　面瘫的管家大叔一脸严肃：“我以为，少爷喜欢老女人的……难道是我记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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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的童话里，人鱼小姐不需要脚不需要水晶鞋，给她一把魔法刀，然后就可以——天下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