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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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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十七,早上飘着小雪,娘冒着雪去了铺子。
我把粥热了,摊了两张蛋饼,裹着酸萝卜上了桌。
“怎么样?”我期待地朝他眨眼睛,我下厨展示的机会可不多。
乔以言喝了口粥,慢悠悠地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鄙视道:“一如既往的咸。”
“不会吧,我盐放的不多。”我失望地蔫了,上次不是还说盐放少了么?
“你上次放的不多。”乔以言嫌恶地看了一眼盘子里的饼,又夹了一筷子后道,“我宁愿你没放盐。”
“你很挑啊!我觉得凑合了。”其实也不是那么难吃,主要是娘的手艺太好了,我被比下去了。
乔以言敷衍地点点头,道:“是,凑合了。”
我觉得他在讽刺我,便噘了嘴,然后用筷子把他的饼戳烂。
“你能不能别总把筷子伸到我碗里?”乔以言抱怨。
我眉毛一竖,阴恻恻地问道:“你嫌我脏?”
乔以言“哼”了一声,道:“你知道脏就好。不过,我这次是嫌你把东西弄得稀巴烂,本来就不好吃,现在已经难以下口了。”
我赌气地挑了蛋饼里的萝卜砸到他碗里,道:“脏死你,看你怎么吃!”
他绷不住了,噗哧地笑了出来。
这有什么好笑的?有病!
突然,外面传来了声音。
秦越凡来了。
乔以言不笑了,垂下眼帘,闷闷地开始吃那偏咸的蛋饼。
“你们还在用早饭?”秦越凡微微一笑,如春风荡开我的心田。
“恩,你又带好吃的来了?”我故意开玩笑。
他摊出空空地手,笑道:“可惜了,这次没有。不过,若你想吃什么,咱们可以去买。”
“嗯。”我乖巧地点头,甜甜地笑着。
“今天赶了巧,我还没吃东西,不知道你这蛋饼还有没有?”秦越凡一手捂着胃,笑眯眯地看着我。
“你等等!”虽然没有,但我飞一样地跑进厨房,然后打了蛋液,以最快的速度给他摊了一张。
我端着盘子出来,秦越凡坐在桌边,和乔以言聊着什么。
秦越凡还是笑呵呵的,而乔以言的脸色有些怪,但他一看到秦越凡就情绪不高,我还是能够理解的。
“可能不会太好吃。”我站在桌子边,心有惴惴地低头绞手指。
“很好吃!”秦越凡大声赞道,“大冬天的吃到这热乎乎的饼,觉得一直暖到了心里头。”
“真的啊?”我抬起头来,已经控制不住表情。
“呵呵。”他站起来摸了摸我的头,指着座位道,“你也快吃,你的都要凉了。”
“恩。”我连忙坐下,也咬了一口咸蛋饼。
吃过饭,我要洗碗,结果乔以言抢了过来,道:“我去吧,你们聊。”
“我给你把碗拿到厨房里去。”我又把托盘夺了回来,不然这么些碗盘,他的腿放不住。
我快步走到厨房,他在后面划了轮椅在后面紧紧跟上。
“交给你了。”我把托盘一放,朝他干笑了两声,“阿乔,多谢你了。”
“嗯。”他低低地应了一声。
回到客厅,秦越凡坐在那里,朝我出来的方向看着。
“麻烦你弟了。”他笑笑。
我心里一激灵,但面上没露出来,也笑了笑。
“你想入西北军?”秦越凡放下茶杯,脸上的笑也凝住了,看起来严肃了不少。
“没错,我希望也能在边疆干出一番事业,打退那些犬戎人。”这是我的志愿。
“唔,你今年满十七?”秦越凡上下打量我,似乎在考虑的样子。
“对,过年了就十七。”
十七是成年的象征,可以参军,可以入朝堂,正是幼鹰离巢、展翅高飞的时候。
我和乔以言还有十几天就满十七了。
我们的人生也会从明年开始划出新的轨迹。
十七岁,我登九天碧落,振翼翱翔;十七岁,他堕九幽黄泉,再难翻身。
秦越凡还没有来得及回答我,乔以言就摇着轮椅从厨房出来了。
“你明年就走?”乔以言不理秦越凡,自顾自地问我。
我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虽然忘了和他说,但他不早就该知道么?
“阿乔,你也该考虑考虑未来了。”我因为自己的未来有了打算,因此心情极好,也替他担心和着想了起来。
“不需要你替言儿考虑。”门被推开,凉凉地女声伴着寒风从外面吹来。
“娘?”我的心沉了下去。
“你还知道叫我?”娘冷笑一声。
秦越凡朝我娘抱拳道:“这位夫人,不知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在下……”
“住口!”娘发飙,蛮横地打断了秦越凡,“我家现在有家事处理,客人能够先行回避么?”
秦越凡看了我一眼,我苦着脸朝他摇头,他便向娘施了一礼,然后一脸担忧地告辞了。
“乔以言,是不是你告状?”我第一反应就是乔以言出卖我,他不喜欢秦越凡,否则,娘怎么会这么快就赶进来?
娘进屋关好门,怒道:“你还敢怪言儿?我从两个月前就开始盯着你了。你以为你很聪明?还敢把那人的东西假托是言儿送的?”
娘怎么什么都知道了?
阿乔真的把我卖了?
他怎么能这样?
我看了一眼乔以言,而他显然也在震惊当中,不像是装的。
突然,他一皱眉,像是想到了什么。
“簪子的款式。”他缓缓开口道,眼中划过一丝自责,“我曾和柳姨提过,我送给瑶瑶的礼物是我娘的旧物。那个时候不流行这种点翠技艺。”
娘双手抱胸,点了点头,接口道:“而且我从那天起就着人注意了你们,言儿你去修补簪子的事我也知道了。”
我听到他们的话,瞬间觉得自己简直像是笨蛋一样。
“我宠她,你也宠她,结果你看她被惯成了什么样子?”娘指着我,对着乔以言一脸痛色。
“娘!”我急了,心里乱糟糟的,“秦大哥有什么不好?”
娘怒道:“这人是行伍之人,而且还带着你学了骗人。”
我争辩道:“爹也是行伍之人!”
娘一甩袖子,吼道:“所以他早早就死了,害我们落得现在这样的地步!”
我正要说话,却看到娘的眼眶红了。
“柳姨……”乔以言推着轮椅过去,安慰着我娘。
我也上前,可娘把我挥开,冷冷道:“从今天起,你禁足。”
我被关在屋里,觉得心情和屋外的大冬天一样。
突然外面有人敲门。
我走过去打开了门,一猜就知道是谁。
“阿乔。”我随意地应了一声,然后颓丧地坐回床上,抱着膝盖。
他把轮椅划到我床边,温声道:“别担心,我去帮你送信。”
“恩?”我转头看他,有些惊讶。
“我这次会小心,不会让柳姨再发现了。”说罢,他朝我苦涩地一笑。
“你怎么……”
他为什么要帮我?
他这是要和我一起骗娘?
“柳姨是为了你好。可你是不会被束缚在这里的。”他摸了摸我的头,眼里是包容和理解。
在这世上,他是除了娘以外和我最亲近的人了,他也比娘更了解我。
但我总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到底要什么,他对我又是怎样的一种感情。
也许我隐隐知道,甚至在无意识地利用。
他是不是已经从秦越凡那儿听到了“弟弟”这个称呼?
当我替秦越凡摊了蛋饼回来后,其实他的表情并不像是别扭或者闹脾气。
他在伤心么?
我再看他,他的表情里却没有一丝一毫伤心的影子。
而是那种淡淡地期待,仿佛把我放出这个牢笼就是他的憧憬。
为什么他明明应该是不开心的,却还能露出这样的一脸温柔?
阿乔他从小就长得很漂亮,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甚至以为他是个小妹妹。
如今,他已成长为俊秀少年,安静地坐在轮椅里,噙着浅浅的笑,羽扇般的睫毛洒下一片阴影,却遮不住眼里溢出的点点暖意。
“阿乔,多谢你。”
苍白的道谢愈发加深了我内心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