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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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大概卯时的时候，我就醒了。
因为窗外的雨声太大了，和炒豆子似的。
我没来得及看我昨晚乞巧时准备的乞巧蛛是否结网，就立刻汲着鞋子跑进了乔以言的屋。
他死死抓着被子，一脸痛苦的表情，额上冒了一层冷汗。
“阿乔？”我拍了拍他的脸，他醒过来，只瞥了我一眼，又闭上了眼睛。
“疼……”他小声地呢喃道。
“恩，别怕。”我蹲在他床边，扶着他换了侧躺的体位，然后给他按揉腰背。
“呃……”他疼得把头埋进我的颈间，我感到有些湿意，他疼得哭了？
我放松了手里的动作，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阿乔来我家之前就已经不能走路了。
他出生时就没了娘，跟着他爹住在边城。
六岁的时候，边城遇犬戎偷袭，他虽捡回了一条命，却也受了重伤。
除了让他下身瘫痪，再也不能站起来以外，每逢变天阴雨，这旧患便会发作，让他苦不堪言。
算起来，差不多有十年了，年年如此，年年愈重。
而未来他还要继续承受多久，我却不知道。
也许直到他死，都不可能摆脱这一切。
“我去拿点药油来。”光这样按摩不行，没法缓解他的疼痛。
“别走。”他放开了手里的被子，死死搂住了我，箍得我骨头疼。
“我不是要走，拿了药油按开会舒服点。”我耐着性子哄他。
乔以言一向装得淡定清高，只有在这样的大雨天里，会偶尔显露出几分脆弱。
他在出生的大雨天里失去了母亲，在十年前的大雨天里受重伤致残，最后和我一起在七岁时的大雨天里失去了父亲。
好像上天刻意安排作弄他一样，伴随阴雨而来的疼痛，也在不断地提醒着他过往的伤心旧事。
我都不清楚他刚刚的眼泪究竟是因为实在忍不住痛了，还是逝去的亲人又出现在了他的噩梦里。
最后，还是娘带来了药油，把我替换了下去，让我去找个大夫来。
大夫冒雨赶了过来，开了些宁神静气的方子，说只能让乔以言自行睡过去。
我问大夫能不能开些麻沸散，大夫想了想，说曼陀罗毒性甚强，应尽量避免服用，以免伤身。
如此，我只能作罢。
好在这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我刚煎好药，雨就停了。
乔以言喝过药就睡下了。
我替他掖好被子，然后抱了本书坐在床上守着他。
娘出门前给他熬了粥，在灶上热着，嘱咐我等他醒了就喂他吃。
下午的时候，我看书看得犯困，这是在他桌上随手拿的一本，有点艰深。
我看着看着……
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我不知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看到乔以言正盯着我瞧。
我看他脸色好了很多，喜道：“咦？你醒啦！”
“还难受不？”我一边坐起来，一边揉了揉朦胧的眼睛。
他摇摇头，朝我弯了弯嘴角。
“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娘熬了粥。”我爬过他的腿，坐在床边找鞋。
他从被子里探出一只手抓住我，眼里带了几分不舍似的感觉，道：“我没胃口。”
我皱眉，嘟囔道：“可我饿了……”
他闻言，连忙松开我的手，尴尬道：“那你快去吃。”
我点点头，笑着把他的手塞进被窝，然后蹦跳着去了厨房。
粥熬的很稠，但火已经熄了，粥有些凉。
我便又用小炉子热了，然后盛了两碗。
我在碗橱里翻检了一番，终于搜出了一碟辣萝卜，就也搁在托盘上，一起端进了房间。
他喝过药后就睡，嘴里一定苦的很了，吃些开胃的小菜，也许可以缓缓。
我走进房间，把托盘放到床头，然后扶着他坐起，把床上的大软枕塞了一只垫到他的后腰。
本来我要喂他的，可他硬说自己没事了，我就把碗递给他，警告他如果弄洒了我一定不会洗被子。
他一脸苍白地笑着点头，然后接过了碗。
我也端起碗来，几口就喝完了粥。
“你好慢！”我夺过他的碗，佯装不耐烦道，“我来。”
说罢，我把粥吹了吹，接着舀起一勺递到他唇边。
其实我来喂也不会快，但我和他却都没有去提这一点。
喂完了粥，我没让他躺下，而是坐在床边，替他揉着胃。
“刚吃完不能躺下。”这是先生提过的。
他点点头，让我拿本书给他。
我敲了敲他的头，道：“这种时候还看什么书？好好休息。书是一辈子都看不完的。你这么拼命干什么？”
他抬起头，道：“你将来想做大将军是不是？”
我脸一白，忙揪着他的领子恶狠狠地威胁道：“你怎么知道的？不准告诉娘！”
他垂下眼帘，盯着我抓了他衣领的手，闷闷道：“我要说早就说了。”
“哦……”我讪讪地松开手，躲开他有点委屈的目光，故作轻松地道，“那我想做将军又怎样？”
他很认真地看着我，缓缓道：“我想做你的幕僚。”
“恩？”我瞪大了眼睛，有些没反应过来。
“你将来会成为一个很厉害的将军吧……”说到将来，他的表情突然变得很柔和，“我想多读些书，做个能给你帮上忙的幕僚。”
“真的？”我忙用手替他整理衣领的皱褶，有点不太好意思刚才的误会。
他点点头，不计前嫌，但又有些担忧地道：“可我不能走路，恐怕不能随军。”
“你太小看本将军了。你那点麻烦算什么？我可以让人带着你骑马。”我拍拍胸脯，一脸肯定地保证，“既然是为了本将军在看书，恩，那好好努力，我可不会因为关系亲近就放宽录取幕僚的条件。”
他冲我一笑，看起来像是被阳光扫净了多日的阴霾。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