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卫）长毋相忘》月埙

2、吉光

　　卫青没有想到自己还有再次醒来的机会，而且出现在眼前的并不是太一神严肃而神秘的笑容。

　　光溜溜只穿玉衣的感觉让他觉得又冷又难受。

　　于是他下意识地抬动了一下手臂……

　　太一神哪！卫青发现自己居然能够再次指挥身体的行动。

　　于是卫青不顾一身笨重的玉片碍手碍脚，直接展示了他的孔武有力——他首先一脚踢飞了棺盖，然后像个木乃伊似的从木棺里直挺挺地站了起来。

　　意外的是，没有人为他这一出诈尸而感到惊吓或者惊喜。

　　“陛下，臣回来了！”卫青豪迈地大喊。

　　没有任何反应。

　　“公主，青回来了！”

　　没有破涕而笑的妻子。

　　“伉儿，爹回来了！”

　　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冷静下来的卫青停止了继续叫不疑和登儿的愚蠢行动，而是安静地听了一下周围的声音。

　　没有感觉到附近有任何人存在的气息，风从很远的地方吹来，自己好像站在一个空旷而又荒凉的地方，除了风声虫声就是一片寂静。

　　卫青费了一番周折，才把双手从玉片手套的笨拙中解放出来，然后努力把银缕玉脸盖从整件玉衣上分离了开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荒草堆中一只憨态可掬的石雕小熊。

　　卫青认得这件石雕，是摆在山下的云阳宫里的。

　　等一下！……卫青突然意识到，荒草？为什么是荒草？！

　　他记得这尊石熊摆在云阳宫花园中，旁边簇拥着滇国和夜郎国献来的各种叫不上名字的奇花异草。

　　极目远眺，哪还有宫殿的影子，入目皆是芳草凄凄，瓦砾满地，宏伟的宫殿只剩下黄土的断墙残垣。

　　尽管不是很明白眼前发生的事情，不过有八个字还是浮上了脑海：

　　沧海桑田，不过一霎。

　　西汉还没有穿越这种超前的意识，所以在判断清楚自己的处境之后，向来随遇而安的卫青没有多想……

　　他淡定地低下头，和身上缠绕的玉衣进行专注而艰辛的搏斗。

　　这搏斗虽然耗时又耗力，但对于穿脱惯了盔甲又耐心极好的卫青来说，其实也不算什么。

　　而如何取下堵住身体九处窍孔的各个玉塞，尤其是某个特殊部位的，让他遭遇了不小的尴尬。

　　好在四野无人，夜黑风高…………

　　取下环绕在脖子的48颗玛瑙珠狠狠地砸到棺里，这才算完成了最后一道工序奔向自由。

　　卫青气喘吁吁地一屁股坐在棺材沿上，直到夜风吹得他一哆嗦，才发现自己正处在……那个啥……类似裸奔的状态。

　　脸一红，马上蹲进棺里，从乱七八糟的陪葬品里一通乱翻，待到重新探出头来时，卫青手上多了一件毛皮大裘。

　　这裘是西成国使者所献，用吉光的毛皮缝制而成，据说入水不湿，火烤不焦，陛下初得到时非常喜欢，还特意穿到朝堂上去显摆了几回。

　　但是刘彻的新奇心来得快也去得快，显摆了一阵子之后大概觉得腻味了，便转手赐给了卫青。

　　卫青是个很没有实验精神的人，他拿到之后没有浸在水里也没有放到火上烤以验证传说的真实，甚至连穿也一次都没穿过。

　　废话！是个人都知道这大汉朝唯一一件吉光裘是陛下的爱用物，就算现在到了自己的手上，穿出去显摆也是会惹很多不必要的麻烦的。

　　所以，这件难得的宝贝，也和长平侯府上其他刘彻赠与之物一起，光荣承担了压箱底的任务。

　　但不知道为何刘彻在入殓之日突然记起这裘，竟然成了随棺陪葬品之一。

　　卫青胡乱地扒拉出棺内的锦缎在身上缠了几圈，然后披上了这件吉光裘。

　　不愧是神兽毛皮所织，真是暖和啊。

　　毫不风雅地想着，卫青往身上收拾完毕，很快进行了下一项毫无风雅的工作——用寒铁宝剑在地上刨了个坑，除了几片玉片和玛瑙珠链子被随身藏着当盘缠用之外，把棺里陪葬的值钱的东西一股脑都埋了进去。

　　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星星，虽然好像突然变少了很多，但是根据北斗的方位，卫青还是很快判断出了时辰。

　　寅时将尽，卯时将至，卫青找了一处屋檐靠着墙根坐了下来，抱着剑等着日出东方。

　　到底是上甘泉山还是回长安城，废墟让人觉得不安，连风都没有了熟悉的湿度，还是天一亮找个人问问今夕是何年吧。

　　百无聊赖之间，苏醒时手里握着的憨态可掬的玉猪被他摆到面前，轻轻戳了一下光滑的小鼻子，思念起了才一天没见面的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