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清宫)》复嫣

23、23

　　一行人进得城来，但见处处繁华，大街上人头攒动、百货云集。卖东西的、唱戏的，演杂技的，打把式卖艺的，热闹非凡。十五、十六两人猴儿似的到处乱窜，骇得待卫们紧紧跟着他俩，疲于奔命。

　　前面传来一阵喝彩声，十五十六脚步不停的奔着去了，康熙看来心情大好事，也跟着移步过去，一行人只好亦步亦趋的跟着。

　　待卫上前，不露痕迹的分开人群，原来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围着的是一个拉硬弓卖药的。大约三十来岁，黑黑的方脸，一身的肌肉、没一点肥膘，宽肩膀，细腰，上身穿着粗白布的敞胸坎肩、下穿白裤腰黑色挽裆裤，裹着裤脚，白布袜子脚上穿着蹬山倒踢死牛的千层底硬帮□□头的百纳鞋，腰间系着黑色水牛皮4寸宽的板带，当中一个大方黄铜扣子，站在场子中像一座黑铁塔。拉硬弓的场子用十几条旧板凳撂一圈，后边放一个摆着十几张弓的架子，地上还有两个石锁和一堆石头子。

　　黑铁塔向四周抱拳作了一圈揖，吆喝道“各位兄弟，各位爷们，大家都是天南地北的，到这儿来是看热闹的，谁若是看在下这玩艺还过得去，不妨上来玩两手，比我强的甘愿拜他为师兄，比我弱的把他当师弟，咱们今后就是师兄弟了”他一手拎起一把石锁，卖弄道“您看看这石锁，这可是青石雕凿而成的，一个有五六十斤重！”他随手举了几下，似乎不费吹灰之力。人群中立时爆出一片叫好之声。

　　黑铁塔面有得色，又拿起一张弓来，说“谁愿意试一试，可到场子里来拉，拉开了，我送您十个大钱！“有些年青气盛的汉子按捺不住，一个个跳进场中。可是他们拿起弓来，脸憋得通红也没能拉开。

　　黑铁塔嘿嘿一笑，轻轻松松的就把弓拉开了，举着对大家说“您看，这弓啊有180来斤的！这可不是打仗用的，这是演武场上考武状元用的，这是强身健体锻炼或表演用的，打仗要用这硬弓拉不了几回就没劲了，您还不等着挨刀啊！上阵打仗用的是这种弓，说时拿起一张轻巧的弓：这才是放箭射远，还有百发百中的弓！“他说得高兴，伸手摸出一个铜钱扔在地上，从布兜里拿出泥丸来，把泥丸扣在弓弦上，离地上的铜钱有两米开外，猛地来一个鹞子翻身，只听吧嗒一声泥丸正好打中地上的铜钱，使铜钱还翻了个面。

　　“不错，有些门道”十四点点头，“这个要是打不好，泥丸可就打在自个拇指上了。”

　　十五躲在十四身后使劲推他“十四哥，你弓马娴熟，何不露两手给我们瞧瞧？”十四有些心痒，见康熙微微点头，便大步流星的走入场中。黑铁塔见他衣饰华贵，料想只是个贪玩的年青公子，倒也不以为意，笑道“这位爷，想玩点什么？”十四大咧咧的一指他手中铁弓，黑铁塔双手递过弓来，乐呵呵的说“这个，爷可要小心了，别闪了腰！”看热闹的闲人们也跟着哄笑。十四不以为意，持弓在手，双脚一前一后，摆了个姿势，双手用力，弓如满月！周围的人没想到这位白面公子竟有如此力气，都愣住了。十五十六跳着脚助威“十四哥，真棒，十四哥，真棒！”

　　十四微微一笑，开始变幻出各种姿势，越五背剑、丹凤朝阳、乌龙探海……他有时用腿、有时用脖子、有时用腰、有时用牙，仿佛身体的任何部位都能把弓拉得如满月，观众的喝采声一次高过一次，康熙摸着两撇八字胡，面有得色。

　　眼看十四一套动作做完，十三抱拳道“老爷，可否让我也上场一试？”“好，去吧！”康熙的目光中满是嘉许。

　　十四的表演已令人眼花缭乱，众人忽见又出来一位翩翩公子，不知道还有什么精彩节目，一个个都屏气凝神。

　　十三走到场中，第一句话竟是对黑铁塔说“可否借我三个铜钱？”

　　黑铁塔大惑不解，却还是掏出三个铜板给他。十三扬眉一笑，笑容如同阳光般剌目，灼伤了明旖的眼。他挥手将铜板扔向空中，弯弓搭箭，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箭似流星，霎间追上了三个铜板，将它们串成一串。

　　“好啊！”喝采声响彻了云霄，几只路过的大雁不知何故，惊惶的拍着翅膀加速飞走。康熙呵呵一笑“好，这才是男儿本色！”说罢当先住外走去，十三十四连忙跟上。

　　走了这大半天，众人的肚子也饿得咕咕叫了，看到前面酒旗低亚，忙加快步伐走上前去。

　　这是一座两层楼的酒肆，三面环水，雕甍插天飞檐突兀煞是壮观，一行人上得楼来，康熙坐下，见众人都紧守规矩待立在旁，因笑道“出门在外，没那么多讲究，都坐下吧。”众位阿哥这才告了罪，傍着他坐下。

　　待卫去了两个监厨，楼梯旁立了两个，留下四人在康熙身后待立，其它的即不敢与康熙同坐，又怕站着暴露行迹，全都去了楼下呆着。

　　小二送上菜来，明旖一一接过，用自带的银针小心的试过毒，方才端到桌上。康熙兴致颇高，目光一扫酒壶，十四连忙立起，持盏为康熙倒酒，又一一给太子及众阿哥满上。

　　楼上早就零星坐了几桌桌客人，遥遥听得有歌女清唱之声“筑墙的曾入高宗梦，钓鱼的也应飞熊梦，受贫的是个凄凉梦，做官的是个荣华梦。笑煞人也么哥，笑煞人也么哥，梦中人又说人间梦。”歌声清洌悠长，倒也别有一番韵味。

　　她一桌桌唱过来，顷刻便到得近前。待卫本想上前阻挡，康熙摆手道“即出来了，何妨与民同乐，让她过来唱一段罢。”

　　待卫领了那歌女过来，却是个二八年华的小姑娘，青衣垂鬟，一张团团脸，甚是可爱。她身后跟着位琴师，双目已盲，全靠小姑娘牵引。两人进来施了一礼，小姑娘问道“请问各位想听什么曲子？”

　　康熙不在意的说道“拣拿手的唱几个罢。”

　　小姑娘清清嗓子，唱道“堂堂大元，奸佞专权。开河变钞祸根源，惹红巾万千。官法滥，刑法重，黎民怒。人吃人，钞买钞，何曾见？贼作官，官作贼，混愚贤。哀哉可怜！”她唱的虽是前朝之事，却句句直剌人心。听到一半，众人已是脸色大变。十四最是年青气盛，按捺不住宅区便要起来训斥，十三看看康熙，暗暗在桌子下拉住了他。

　　康熙倒是神色平和，面上还带着一丝笑，打量着小姑娘，目光中隐隐有刀锋闪现。温言道“这首曲子唱得不错，只是我不明白 ，如今天下升平，哪能里有如此景象？”

　　小姑娘微福了福，走上前来说“大人此处歌舞升平，怎知隔壁人市上呼号之苦？”她话音未落，倏地手腕一翻，飞刀突现，直向康熙袭来！

　　变起突然！众人都惊呆了，谁也没想到这娇怯怯的小姑娘说着说着便动起了手。斜地里飞来一物，恰恰迎住了飞刀，却原来是十三仓促之下扔出手中酒杯，铛的一声，酒水四溅，杯子裂成数块，众人闪避不暇。

　　小姑娘一击不中，一拍桌子，身轻如燕，凌空飞击。袖中闪现一对峨嵋剌，狠狠的向康熙攻来。十三就手抓起筷子，迎了上去。一双普通的筷子，在他手中点、戳、夹、拿，如同精钢炼就的点穴笔。

　　十四反应也不慢，随手操起板凳，便扑了上来。他们一边一个，护住了康熙。四名带刀待卫也拔出了兵器，混乱之中，突然有寒芒闪动！剑光如水，倾泄而下。竟是那盲琴师后发先至，从胡琴中抽出一把欺霜赛雪的利剑，直指康熙眉间！一时之间，场面大乱！

　　变起突然，十三十四皆是一双肉掌对上小姑娘的峨嵋剌，剌上隐隐有绿光闪动，似是用毒药浸泡过，两人识得历害，不敢硬碰，无形中吃了亏，拳脚施展不开。几名待卫虽已拔出腰刀，但那琴师手中的剑不知何物所铸，又轻又薄，却是削铁如泥，刀剑碰上便折，一时竟长驱直入，逼到了康熙面前。

　　康熙喝问道“尔等何人，为何行剌？”

　　盲琴师冷冷一笑，“狗皇帝，我们本想到淮安取你性命，没想到老天有眼，你竟然自个儿送上门来。”他目光如电，紧紧逼视康熙，他根本就不是瞎子！

　　康熙神色不变，冷冷道“你怎么知道我是皇上？”

　　盲琴师冷笑道“你的装扮倒是不错，只可惜百密一疏。你平日定是用惯了龙涎香，不论更换什么衣服，皆有此香香味。龙涎香九蒸九晒，千金难求，除了皇上，谁人敢用？”他长剑挥洒，又削断了一名待卫手中兵器，步步紧逼。几名待卫抵死护住康熙，一路退到窗前。

　　耳听得四周脚步纷沓，周围几桌竟也是他们早就安排好的伏兵。太子、四阿哥都与人动上了手，这群人当先解决了守在楼梯边的两名待卫，封锁了楼梯，下面的待卫虽众，一时间却冲不上来，形势当真危险至极！

　　临难方知，太子、四阿哥的身手竟也不错，四阿哥的招式简单利落，招招制敌；十五、十六两人虽小，却擅合攻之术，一人站在椅上攻敌上盘，一人蹲于椅侧，攻敌下盘，配合默契，一时敌人倒也无法近身。十三、十四也拔出了兵器，霎间扭转了劣势。十三剑似游龙，挥洒自如，不时还抽空帮十五十六几招，或是为太子挡住偷袭的兵器。反而是康熙这边颇为吃力，他是众矢之的，虽然身边的四名待卫都是百里挑一的高手，无耐双拳难乱四手，已是手忙脚乱。明旖看看窗外，一汪碧水，看来今日要水遁了，她看向康熙，迫不及待的口气“此处不宜久留，您快走！”

　　盲琴师察觉到了他们的脱逃之意，他扬手，几道白光从袖口飞出，直奔康熙而来。此时，几名待卫已被他暴风骤雨般的剑法逼得左支右挡，无力回援，好在慌乱中，康熙手中也持了一把宝剑，当下横剑一挡，打掉了一枚飞刀，他向左侧身，躲过过了射向他右眼的飞刀，可是最后一枚飞刀却是避无可避，明旖正在康熙右侧，见此情形，合身扑上，做了一回御用的人体盾牌。说时迟，那时快，飞刀深深的剌进她的左肩。康熙忙伸手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明旖疼得抽气，眼泪又成串的掉落下来，却还是用力推着康熙“快走！”

　　康熙如何能将众子弃于此处不顾？他面上颇有犹豫之色，忽然听到十五十六大声欢呼，却是待卫们终于冲破了阻碍，从楼梯攻了上来。形势霎间逆转，待卫们里三层外三层围住了康熙，剩下的则去相助各位阿哥。盲琴师隐隐是这群人的首领。见大势已去，恨恨的一挥手，带着众人且战且退。

　　明旖松了一口气，终于安心的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