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3 弱水三千 14 如生幻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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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弱水三千
一场大火，怎样都烧不尽满池郁郁的青莲。
只要心不死，莲便生生不息。
云佑之也不是什么都没看出来。
莲妖是幻仙，如蜃，貌美多情，擅编织幻境。云佑之揣着那半片莲叶感应了半天，莲塘内却无一丝触动。唯一的解释是，莲花妖不在这世间。
他躲进了自己编织的幻境里，我得亲自跟进幻境去抓他。
自从有个云佑之这个拖油瓶，我所遇见的妖魔水准节节攀升。
我想掐死他。
事到如今，不得不感谢师父高瞻远瞩，不辞辛劳从各大道观顺来的独门秘籍。没了它们，估计我的金字招牌就砸在这里了。
三日后，还是于此，我亲设阵法，焚香祈天，要用道中几乎失传的弱水诀进入莲花妖的幻境，好歹做个了结。
云佑之死活要跟。我警告他今日之事不准对外泄露半句，才勉强携了他的手。
谁知道这家伙的脸忽然烧起来。
“大哥……想不到你这么不惮世俗。”
他扭扭捏捏，转过头不看我，却又把我的手握得更紧。
彼时，莲塘已飘来一层淡淡的雾，悄无声息地包容了我们。近处，莲叶沙沙推挤着，纷纷让出一条水道来。
我冷笑一声，手上一用力，把他摔进了水里。
弱水三千，连片羽毛都托不起，更何况是名半大的少年。
我看着云佑之在水里手舞足蹈挣扎了半天最后终于失力沉下去，也跟着翻过荷塘边上的白玉围栏，轻盈往水里跳。
我不算会水，但就算是鱼儿，在这弱水中也是无能为力的。但如今我是这弱水的主人，任凭世俗常理再坚定，到了这里，浮浮沉沉，规则由我说了算。
我任凭自己一沉到底，足下似乎触到了什么东西，下意识地一踢。
“哎哟，杀人了……”
云佑之披头散发，狼狈不堪地在地上滚动哀嚎。
我过去再踢他一脚。
“起来了，还偷懒，不是你要跟来的么？”
他用力翻过来，气喘吁吁翻着白眼：“大哥，我还以为你要杀了我呢。”
“想要杀了你，现在你还能呼吸？”我嗤笑一声，“起来，不干活就滚回去。”
“恶鬼……”
他嘟嘟囔囔地从地上坐起，绞了绞湿漉漉的袖子，一抬眼见我衣衫整洁神色如常，瞪大了眼睛：“你怎么没湿？”
“有种法术叫避水咒。”
“……”
14 如生幻境
如果给你造梦的能力，你会造一个怎样的美梦，才甘心让自己舍弃外面的大千世界，轮回在日复一日早已注定轨迹的梦境中？
那叛逆深情的莲花妖，又会为自己编织出怎样的华胥之境？
我和云佑之讨论了很久，只知道梦里会有阮应生。
等亲眼见了，才知道那是另一个阮应生。
幻境里的阮应生原是金陵城阮尚书之子。阮家是世代书香之家，只可惜阮尚书夫妻早亡，又逢奸兄狠舅，待阮应生十六那年，偌大的家业竟只剩下这破败的园子，别的再无一分。
囊中羞涩，下仆早在数年前就散去，仅剩下个半聋的老仆人守着园门。
本该安分度日，偏偏阮应生却不是等闲之辈，无论是品貌、气度、才学，样样皆是上品。因见识了冷暖世态，他说人非草木，草木尚懂繁茂开枝以报恩主，人却未必有情。因而在阅卷闲暇便悉心整理花木，视之如珍。
于是时间长了，草木便真知了人心。书斋前的那片荷塘葱茏，满塘绿意郁郁沉沉。
那夜月下，他于书斋中阅卷，昏昏沉沉，鼻尖忽有一缕清香。
举目窗外，有一绿衣少年于荷塘前的白玉栏上一跃而下，转身回眸，只望窗子里的自己微笑。眼中熠熠，似有光。
应生，你便是阮应生？
少年自称是新搬来隔壁，见这院子花木可爱，偷偷进来玩耍。因听人说起过阮家的事，才一见他就叫出了阮应生这名字。
阮应生极少出门，不知是真是假。但见着这少年粲然一笑，天真无邪，想想自己无丝毫能令人图谋之处，不禁坦然。
少年说，他姓莲，小字慕生。
莲慕生。
仔细想想，他竟然在一开始就不曾骗他。
起初，阮应生真心是拿莲慕生当亲弟弟看待。
莲慕生不识字，却极有天分，看一遍就能倒背如流。一手行书写下来，如行云流水，风起涟漪，辨不出是哪位大家的字体，却有着说不出的脱俗韵味。
他本身就长得极好，又是这般聪明的人物，必定有出人头地之日。
可他却只愿听他讲课，不愿学，笑嘻嘻托颊望着他。
阮应生正色训他：别闹，这样下去，你我如何双双进京考取功名？
莲慕生不以为意，只笑着说：大哥才是金榜题名之才，慕生愿把此生的运气都分给大哥才好。
阮应生气，又拿他无可奈何，只好由着他去。
夏夜迟迟，蝉鸣不倦，催得人斗志全无。莲慕生腻了写字，如今改成画他，落笔轻重，唯独脸部却是怎样都不满意。弃了一地的雪浪纸，依然眉头紧锁，自己生自己的气。
待到对面阮应生从书卷中抬头，少年画着画着，竟维持着握笔的姿势趴在桌上睡着了。
阮应生失笑，放下书卷，起身取过一件外袍欲替他披上。
他悄声走进，立在少年身后，伸手去摘少年手中的毛笔。
那夜月色正好，粼粼波光倒影入室内，那些水光的影子在墙上悠然荡漾。熏风中有莲的清香。
“应生……”
绿衣少年在梦境中呷呷，微微侧脸，烛光打在他姣好的眉目间，睫毛轻颤，如振翅欲飞的蝶翼。
他触到了他的手。
如水般微凉，却极软，有一种莫名的吸力。
一段细腻如绢的颈项从如夏时碧意的翠色衣袍下延伸出来，裸露在阮应生的眼里。
他心里一动，几乎是惊慌地覆上自己袍子，急急逃开。
心擂如鼓。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13 弱水三千 14 如生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