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9 留得青山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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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留得青山在
在烟雪山的很多个晚上，我都在做同一个梦。
梦里面，千篇一律的腥红。我在浩瀚的血池里挣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个人就站在水池畔看我。
我明明才看过他，却想不起他的摸样。
醒来后，眼珠子热辣辣地疼。
这毛病很久都没好。就算是现在，也偶尔会有那么一次两次噩梦。
过去七年，江湖还是有黑狗妖的传说。假假真真，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我从未去看。
也从未回烟雪山看师父。
倒是仙人师叔不知哪根筋抽了，派青鸟送来一封信，信上说：从今后，烟雪山与我一刀两断。
我在灯下拿着信翻来覆去，最后折了一只纸鹤，悠悠飞出窗外。
庭院虫鸣清脆，明日必定又是晴天。
半年后，师父却来看我。
彼时是江南正值梅子时节，细雨连绵，草塘涟漪，我竖着算命八卦旗，闲散立于屋檐下束袖望天，百无聊赖。
远处渐行来一人，蓑衣蓑帽，甚是情趣。
“徒弟，别来无恙？”
于是，烟雨江南，我们师父于这小小一隅再次相遇。
早知道关于我的江湖轶事，师父先是一通夸，夸我人小志高为师门争光，夸我高风亮节宰人不手软，夸我穿他的蓝袍精神，只输他当年。
他说得开心，那封信的事，竟像是全然不知情。
也是，山上厌我的，唯独那个难伺候的仙人师叔。他早想赶我下山，如今可不是遂愿了，那封信定是他瞒着师父鬼鬼祟祟做的。
师父不知我心事，絮絮叨叨念了一通，终于到了转折点。他委婉地挑着词句，提点我：“徒弟，我知道你年幼便逢巨变，对妖物恨之入骨，只是……这杀戮还是少些为好，毕竟……。”
我打断他：“师父你这是要拦我么？”
他看我，眼睛里一明一灭，叹气：“我不拦你。这是命。”
我听他说话间隙总在轻轻咳嗽。他说不碍事，不过是旧疾。我只疑惑究竟是何时的旧疾，可他不愿意说，我也就不提。
我们收声，听了一会儿雨打芭蕉的娑娑响，我听见师父问我，遇见那黑狗妖怎么办？
我不看他，也不说话。
他又叹气：“你这孩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我笑。
我知道他担心什么。
我不怕青山不在，他却只怕火太旺，没烧着黑狗妖，先把我自己毁得一干二净。
“师父，你放心。”
哎。
“师父，这次你特地来找我，不止想说这些吧？”
……
他举头望了望雨势越来越大的天，笼着袖子，拖着长音道——
“徒弟，我没钱了，请我吃饭吧。”
所以说，法力高深有个屁用，还不是要舍弃自尊死乞白赖地叫徒弟请吃饭。
呸呸呸呸。
师父都不辩驳，懒洋洋地靠着墙，等我带路。
我才注意到他还牵着一头鹿。那头鹿从刚才起就一直白眼向我。
从那鹿瞪我的眼神判断，这应该不是师父的新坐骑，估摸是储备粮。
我问师父是不是想加菜。
那鹿明显听懂了，两股战战。
师父笑，伸手去摸摸鹿的脑袋：“这啊，是你的小师弟。你不是一向最讨厌妖怪吗？我决定用它来磨练你的忍耐力。”
我沉吟：“是妖怪吗？”
师父点头，道：“有了灵气，不过还未能变身。”
我笑了，说：“看好他，要是落了单，我就宰了做菜。”
我不懂师父为什么要收一头鹿做徒弟。
但是我丝毫不怀疑他收徒的理由。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讨厌妖怪，他偏收个妖怪鹿叫我灭不得。
多年之后，未来的青云阁掌门云佑之热情地帮我分析了这一现象，说，如果这么做的人若是女孩子，她一定超喜欢我。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09 留得青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