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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彼岸之祭(已修) ...

  •   为君所记,
      为君所绽。
      虽同根而生,
      两两不相见。

      夏夜与道莲的龃龉并未如何引起他人的注意,因为自那天两人打过一架后,他们便再不曾互相避开对方。只是夏夜总会以关心和体贴为目的,在购物或做饭时,“贴心”地将他最喜欢的桃子换成苹果,或是在牛奶里加过多的糖美名其曰补充能量防止低血糖……
      在外人看来,两人关系十分融洽。只有道莲自己知道自己被无辜地添了多少堵。
      他现在觉得还是拉夏寒君去打一架更加痛快,可是每逢他这样眼神不善地想着的时候,那个家伙总是一瞬间摆出了毫不做作的病蔫蔫的样子,让他想打架也无从下手。
      这个人怕不是戏精学院毕业的。
      时光随着往来的人流与轮转的日月缓缓淌过,半个月之后,民宿炎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一天早上,众人正在吃早饭。天气很好,天空湛蓝,白云浮动,打开窗户便能感受到清新的空气。
      突然间一阵风吹来,一人从窗户外飞进来,众人吓了一跳。
      来人是席巴。
      安娜没有理会这个帕契族人出现意味着什么,她只是径自吃着饭,一边皱眉道:“席巴,你什么时候能从我家大门进来。”
      雄鹰落在席巴的手臂上,这个帕契族人笑着说道:“安娜果然还是老样子。”
      “就是就是!”叶跟着低声抱怨,“每天晚上还是一样占着电视看连续剧——”
      在安娜凉凉的眼神里,他识趣地闭了嘴。
      “所以说,”轰隆轰隆插嘴道,“席巴,你来干什么?”
      帕契族人先是笑了笑,却随即严肃道,“通灵人大赛……因为上一次出现的问题中止,现在要重启了!”
      “哦……”安娜很平静地吃着早餐,完全没有看到叶能放下一只烧鸡的嘴,“如我所料。”
      “安娜小姐真的还是老样子,料事如神——”
      “好了好了,你别忙着夸安娜了,席巴,这是怎么回事。”
      “上一次,初赛之后,因为麻仓叶王袭击了我们帕契族的领地,结果比赛完全中止,现在长老他们联系到了另一个比赛场地……喏,各位的神谕呼叫器。因为是上次比赛出现的失误,所以各位是要从复赛开始参加的比赛!不过,这次和上一次可有不同……”
      席巴给众人分发了新的神谕呼叫器,然而发到夏夜的时候,却见莲皱了皱眉头,指着夏夜冷冷道:“为什么她也会有这个东西?”
      “这位小姐……呃,她……”
      “我想,这就是所谓的不同了吧。”夏夜优雅地将最后一口食物放进嘴里,慢慢咀嚼完毕,而后说道。
      席巴道:“不错,世界各地的通灵人,都被通灵人大赛的中止吸引了目光,长老自然不会固执原见,我们会挑选一些完全合格的通灵人,不经初赛,便进入复赛,以让比赛更加精彩。”
      “只会骗钱的老鬼头……”安娜低声嘀咕了一句。
      席巴闻言尴尬地笑了笑。
      “这一次,要对每一位通过预赛的选手发一个信物,信物会对自己做出评判,然后会展示某些信息,凭着这些信息,你们可以找到属于自己的方法。”
      说着,席巴拿出了一样东西。
      夏夜倒抽一口冷气。
      血红的花瓣,鲜红的蕊丝上点缀着金黄的花药,妖冶迷乱,风姿娇娆——
      彼岸花!
      传言,现世有三界,然而彼岸却不在这三界之中。那是灵魂的世界,是每一个亡者对现世失去牵绊之时所前往的所在,而彼岸花,就是传说中开在那灵魂世界中的花朵。
      没有人知道彼岸是什么样子的,听说那个世界,曾有神明维系其不坠,而在灵愈渐稀少的今日,唯有精灵王知晓那是怎样一个世界。
      可没有人料得到,帕契族居然有办法取得来自那个“彼岸”的花朵。
      席巴看了看众人,深吸了口气,严肃道:“它的名字叫彼岸花,存在于传说中位于彼岸的世界。一年前,我们曾接到来自精灵王的传讯,听闻那个世界已经濒临崩解,罗喉和计都将提前到来,于是紧急开启了通灵人大赛,希望能够选出一任通灵王,去维系彼岸的世界不坠,可结果你们也知道了,我们遇到了意外。”
      “如今,那个世界的花朵已经大量现世,我们不得不将比赛的场所换到彼岸的世界中,以尽快决定出通灵王,而这花朵,正是进出那个世界的信物。”
      安娜放下了空了的饭碗,一边擦着嘴,一边问道:“也就是说,通灵人大赛要换地方开启了?叶,准备开始特训。”
      ——喂,这根本不是重点好吧。
      仿佛听到了众人崩溃的心声,安娜环视四周,表情一派冷淡,“怎么,我说错了吗?”
      叶抽着嘴角笑着,“没,没有……”
      安娜见状,满意地点点头,再次强调了一遍,“你可是要成为通灵王的男人,不管是现世的还是彼岸的,总之,你只有成为了通灵王,我才能成为通灵界的第一夫人,过上好日子。”
      四周众人瑟瑟发抖,并没有人敢反驳。夏夜抿唇克制着自己的笑意,好容易才没能让人察觉到她差点就要笑出声。
      “这位……席巴先生,挑选通灵人的方式又是什么?”她优哉游哉打破了沉默。
      席巴把掉在地上的下巴收拾了一下,再次恢复了帕契族祭司的正经面貌。
      “根据巫力值,以及……精灵王的指示。”
      夏夜却笑了起来,“精灵王连这样的小事都会提示吗?”
      “不错,不知为何,这一次它确实指示了几个人名,这位小姐,请问您——”
      “我叫夏夜。”少女轻笑一声。
      席巴的脸色变了一变,这个名字在他的嘴中囫囵过了一圈,然后他闭上了嘴。
      夏夜见他似有话想说,却支吾着半天说不出来,不禁有些好奇道:“怎么,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夏夜小姐,你的名字……”席巴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从斗篷下翻出另一枝花,雪白如堆玉,吐着雪白的花蕊,金黄的花药,在风中微笑。
      “这是你的信物。”他艰难地解释道,“夏夜小姐你的名字……恰巧在精灵王的指示之中。”
      夏夜愣住。周围的人的目光逐次落在了她的身上,其中有一道格外刺骨。她脸上的笑意渐渐变得淡淡的,心中回想着席巴的话,表面却只是接过那花,道:“好啊,这花还蛮漂亮的。”一派淡然之中,她甚至不忘对席巴道一句谢。
      清风顺着大开的窗户流进屋中,卷着众人的衣袂发丝,一阵飘飞。席巴将剩余的几枝花取出,分发给其他的人,夏夜握着手中雪白的花朵,脑海中依旧是席巴刚才的话。
      她的名字,会被精灵王捕捉到,她并不感到意外,可是被人在这样的场合中说出来……一股麻烦的预感陡然袭来。夏夜只觉得有些头疼。
      “奇怪了,小夜的名字怎么会出现在精灵王的指示里……”叶一边拿着花一边用奇哉怪哉的语气念道。
      “总不能是因为长得好看吧?”轰隆轰隆漫无目的地瞎猜。
      夏夜脸上浮现出一派无辜的样子,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她只觉得那道目光变得更刺骨了。
      道莲见过她的本来面貌。他也见过她的武器,那个金色的戟尖。
      圣戟龙图,如果说,真的有一个理由让精灵王对她另眼相看,她想不出别的可能。可此时此刻,龙图戟依然不在她的手中。
      对于成为通灵王,夏夜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这世上强悍的通灵人太过繁多,且不说别人,只是那日遇到的麻仓叶王,她都要以必死的决心才能将他彻底拖下水,而与伟大精神的合体……
      夏夜深吸一口气,将那东西逐渐上泛的反胃感压了下去。
      这么多年了,除了沁海,她还未能接受其余的任何灵体,就连沁海,也是在她四岁那年开始,陪伴了她十余年,才有的如此默契。
      可是如今,骑虎难下,这通灵王大赛,她参加也得参加,不参加也得参加,而最关键之处的,那个彼岸……
      夏夜的神情变得莫测。她脸上依旧是得体优雅的微笑,只是了解她的人倘若看见她的眼睛,就知道这个人又在思考与她脸上表情完全不相干的冷酷内容。
      随着席巴的分发,分花活动进入了尾声。最后,帕契族祭司的手上却残留了一朵,他将它递到了安娜面前,道:“安娜小姐,我族长老也诚邀您来参加通灵人大赛。”他取出了一个新的神谕呼叫器,连同花一起递给安娜。不料后者神情冷冷淡淡,“要我参加,你不知道第一夫人向来是不会自己动手的吗?”
      席巴一脸尴尬地举着拿花的手。
      一旁的叶神情变得有些惊讶,他打量了席巴一下,道:“为什么连安娜都有份?”
      “那是我族长老,他以为安娜小姐同样具有这样的资质,所以——”
      “好吧,看在你们这么诚心诚意的份上,席巴,只要你替我家购物三个月,对,用你的工资,我就饶恕你不经许可向我送花这件无礼的事。”
      席巴的下巴再次掉到了地上。
      众人满面汗颜,这根本不是这回事吧。
      安娜默不作声地将神谕呼叫器,放在手中打量着它,忽然开口问道:“这一次复赛,规格想必超出你们族里长老的预期了吧。”
      席巴默默将脆弱的下巴收好,点了点头。
      “不错,只是这次有一点奇怪。”
      “奇怪?”
      “对……长老将分组从三人一组调到了两人一组,让赛程完全加长了,可是……”
      “我说你有话能不能一次性说完?”
      席巴不好意思地笑着摆了摆手,道:“这一次,由于比赛场地位于不确定的地方,所以即使拿着信物,也未必能准确地找到那个地方,所以,我们在一座小岛上设置了入口,进入之后,只要能抵达比赛场地,就算通过。”
      安娜无声地笑了笑。“看来,想要到达那个比赛场地,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不过……”她的视线中游移到叶的身上,“既然分组切换成两人一组,那么我和叶一组。”
      女王大人就这么干脆利落地拍板了。
      叶自然是不敢反抗,只得挥着小手帕泣别了他原本的队友龙和法斯特八世。安娜定了她自己的组队,随即转头不耐烦地对席巴说道:“好了,你该走了吧,叶还要特训呢!”
      席巴嘴角继续抽搐,尴尬地笑了笑,无奈道:“我走了……大家再见啊!”随即再次乘鹰而去。
      叶听到特训两个字,彻底石化。
      “好了,我和叶就是这个样子了,剩下的组队,你们自己决定吧。”安娜撂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房间,去她的客厅看电视剧去了。
      其他人闻言,纷纷开始商量起彼此之间要怎么分配队友的问题,夏夜坐在一边,深深叹了一口气。她借故告辞离开,一个人去往了二层的露台。
      这一日清晨,风气疏朗,天高日和,她坐在躺椅上,望着沉沉浮浮的白云,心绪也如同那云朵般飘忽不定。
      她手上这枝雪白的彼岸花意味着什么,她不想知道,也不愿知道。可今日席巴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她的特殊之处,还将如此特殊的彼岸花交给了她,夏夜就算有心遮掩,也已经拦不住安娜看出她的隐瞒和特别了。
      叶和轰隆轰隆,木刀之龙,一个素来大大咧咧,另外两个则是粗神经,即使如此,今日轰隆轰隆看她的眼神也显得有些奇怪了。
      而且,还有那个少爷……
      从第一次相遇的雨夜里,她就知道此人绝非易与之辈。
      有脚步声靠近露台。夏夜轻叹了一口气。她深深知道这个时候,明知她在此,还会来这里找她的人是谁。她坐正了身子,俄而,伴随着脚步声,一道身影出现在露台的门口。
      金瞳的少年停在那里,就这样抬头望着夏夜,冷漠地道:“我找借口离开了,你应当知道我为何来找你。”
      “总不能是和我组队吧。”夏夜微笑道。
      莲无所察觉地皱了皱眉。
      “夏寒君,”他说道,“你自己也该知道,你的身体,和身上的秘密,根本不适合再去和那几个白痴组队。为了防止他们被人坑到死,所以我来找你。”
      夏夜收起脸上的笑容,眼神渐渐变得有些讽刺,“真是令人称颂的友情。”
      道莲的金瞳微微一缩,一点怒火燃烧在其中,却很快又沉寂了下来。
      “不过几个白痴而已,谈不上什么令人称颂。”他冷冷说道,“只是,他们如果出事了,总归还是有些麻烦,以我对你的了解,你绝对会为了单独行动保住秘密,从而暗地里任由旁人对他们下手,夏寒君——”
      “真没想到在你心目中,我的印象有这么差劲啊。”夏夜毫不留情地打断了莲的话。
      道莲冷笑了一声,没有评价这句话。
      夏夜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好吧,如你所言,或许我确实会那么做,谁又知道呢,你这样一来找我,这一切就都没有发生的可能了,不是吗?”
      “你同意了?”
      “我拒绝。”
      “你——!”道莲一窒。
      夏夜笑了起来。
      “少爷,你凭什么觉得我一个人没有办法支撑到最后。”她语带傲慢地说道,“你自己都说了,我有偏执的傲慢,那么今日,我就靠着这偏执的傲慢,坚持不答应你,你待如何?”
      她的黑色双瞳逐渐变得深邃起来,如同无光之夜,连星尘的光辉也无法照见其中。缓缓地,夏夜的唇角扬起一抹诡异的微笑,道莲看着她,咬紧了牙关,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回应。
      夏夜嘴角的笑容渐渐扩大了。黑色瞳子如雾气般转了起来。
      “你要是语气好一点。”她悠然说道,“我还会考虑一下答应你。”
      道莲猛然握紧了双拳。他没有说话,只是一如既往用饱含怒意的双瞳注视着她。
      夏夜轻笑了起来,如银铃般畅快自如,可是笑着笑着,她忽然又咳了起来。
      道莲目视着她,道:“明明早已力有不逮,却还不自量力,你真是个疯子。”
      少女一边咳一边冷笑道:“疯子又如何,不答应你就是不答应你。”
      “好吧……”道莲冷漠的脸上无奈之色一闪而逝,随即他正色道:“我是说,夏寒君,你真的不认真考虑一下和我组队吗。从任何角度考虑。”
      多一个强大的队友,还是一个知道她有秘密的强大的队友,某种程度上,确实有好处,只是……
      夏夜喘着气,神色渐渐变冷,她面无表情的样子仿佛在衡量着什么,一双黑瞳上下逡巡着打量着莲。
      后者依然是那平静的面色,怒火被收敛了,只有双瞳坚定如初。
      吸力忽而消失了,少女微微喘着气,就这样说道:“罢了,看你这么认真,就答应你又如何。”
      一霎之间,她只觉得身边人,眼前事分外无趣,只有依然在喘息的胸腔的疼痛,让她意识到了自己依然还活着。
      道莲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他看着夏夜的神情如花朵般再次绽放回优雅清愁的样子,不禁嗤笑了一声,可面对此情此景,他再没多说一句话,只是简单地道了一声“那就这么定了”,转头离开了露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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