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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龙图之主 ...
海潮如山,
凭御风澜,
波凉纵险,
赴蹈千帆。
少女的眼神傲慢而微凉,面容之中,半点笑意也无。她身上的幽蓝长裙随风猎猎飘动,整个人如一朵跳跃的浪花,在这一瞬间,华美而璀璨。
道莲咬牙瞪着她,低声念道:“可恶……你竟能凭空召来……”
“——竟能凭空召来龙图。”
少女依然不苟言笑,墨黑的双瞳就这么静静注视着莲。她束成一束的长发被风吹散了,丝丝缕缕,如轻纱寒夜,衬着她冰凉的眼神,显得格外幽冷清寂。
“只因我是龙图之主。”她开口了。与过往的每一个时刻,都截然不同的一个面貌。那黑色的双瞳依然带有吸力,却因隔着那杆白玉长戟,而仿佛与他相距了一个遥远的时空。
道莲却呵呵笑了出来。
“龙图之主……好大的口气,夏寒君,再强大的力量,也不过只是增添你内心的空虚罢了!”
“是么,那么败在我的手下的你,想来也不是什么内心充实之人了。”
莲的金瞳骤然缩成一道针孔。他握紧了拳,一言不发地冷冷注视着夏夜。
墨瞳的少女笑了。
“龙图的主人从无真诚待人的习惯,但你的厌恶如此真实,理当赐予奖赏。”
轰声鸣响,湖的对岸,巨大的火灵凭空而落,火灵之上,叶王望着湖的那一边一站一跌倒的两人,轻叹了一声。
“当年龙图的主人高洁无双的风貌,亦有三千年不曾现界了,今日因一个通灵者得以惊鸿一瞥,想来,也是一桩幸事。”他定定注视着湖对岸少女幽蓝色的身影,轻轻一笑,“只不过……”
湖的那一岸,烟尘散却。
莲望着面前容色冷酷的少女,低声说道:“既然是死斗,你为何不杀了我,你明明——”
“我明明不喜欢被你发现我的秘密。”夏夜却看着他笑了出来,她傲慢地道:“莲君,到了这个地步,本座承认,你不是一句‘弱小的凡人’就能打发的垃圾,毕竟……厌恶我的人如此之多,却不是谁都有勇气用死斗的方式告诉我,所以……”
她猛然咳嗽起来,唇齿间血星飞溅,其中一两滴溅到道莲的脸上,他双瞳微微一缩,以手触脸,低头看去,却见指间一片鲜红。
“龙图之主——这个姿态,并非真实,却是我可以明示于你的真实,我承认你有这个资格。”少女轻摆长戟,将它收回至手中,道莲的视线中,那少女神情冷酷,双瞳如涡,似欲吸进他的灵魂,可这个持戟的少女在看向他时,那苍白带病的面容不知为何,带上了一种神圣的洁净感。
“至于死斗之说……龙图之主,素来不杀人。”
道莲沉默了片刻,双眼微微眯了起来,他自地上爬了起来,简单地拍了拍灰,望着仅能倚仗龙图支撑身体的纤弱少女,冷笑了一声。
“事到如今……”他打量着她泛着不正常红色的面颊,“事到如今还在坚持这种虚伪的傲慢,你还撑得住吗,夏寒君,你已经是濒死的状态了!”
夏夜勉强支撑着龙图戟,低笑了一声,道:“那你不如,就把这次赐赏视作我的末路,怀抱着属于最后一位有幸谒见龙图之主的人的感激,度过余生。”
“还真是死都要傲慢。”莲冷哼了一声。
夏夜却轻笑一声,道:“那又如何,我的傲慢,不是什么人都配领会到的。”
她的话音落下,莲不由得按住了额头,长叹一口气,道:“我的意思是,我发现了,和你讲道理完全没有用。”
他双瞳一缩,抬起了手。
狂风呼啸,身形骤闪。下一秒,莲陡然出现在夏夜的身边,少女猛地睁大了眼睛,紧接着,颈间劲风刹那袭至,莲一个手刀劈了下去,他眼看着夏夜跌倒在地,脸上还残留着难以置信的神色。
“所以说了,你还差得远呢。”
湖岸边,酒红长发的少年与红衣的少女相携而至,少年笑眯眯地先和叶打了个招呼,随即转头望向莲,轻笑了一声,“虽然对你可能有些多余,不过道莲,我想你大概……会需要我与小璇的帮助,如何?”
道莲冷哼一声,露出不置可否的神色。叶王转头看了身边的舒璇一眼,后者冲他笑了笑,随即离开他身旁来到莲的身边。
“之前两次,我以幻华之境强行替她封印了‘魂噬’的深渊,可这一次……”
“瑾卿小姐。”道莲低下了头。
“嗯?”
没有人看得见那少年的表情。“请你……倾尽全力,救这个无可救药的家伙吧。”
舒璇愣了愣,随即开怀地笑了出来。
“那是当然的,只不过……虽然莲君的请求我很乐意答应,只是你这次和夜小姐,你们两个……是不是认真过头了?”
道莲抬起头,看了舒璇一眼,随后盘腿坐在了昏迷的夏夜身边,说道:“我不想和傲慢到傻了的人计较。”
舒璇闻言,哈哈笑了出来,“莲君真的是——很喜欢夏小姐啊!”
“胡说什么,谁喜欢她啊!”
舒璇转头望了一眼另一边正欲离开的叶王,笑着和他挥了挥手。回过头时,她浅笑着道:“当初魂噬的深渊所凝视地存在,可称是天上地下三界之中智慧无双,谋算卓绝的存在,无论身陷何等绝境,都不曾真正威胁到她的生命,而且只要给她一个机会,她就能立刻翻身反噬恢复荣光,即使如此,莲君也不介意吗?”
道莲沉默了片刻,他低头看着嘴角犹带血迹的夏夜,忽而轻笑出了声。
“听你的意思,她身份也很不简单啊,舒瑾卿,你一定还知道什么别的吧。”
舒璇狡黠地笑了起来。
“知道归知道,只不过——”
“身份如此不简单,可如果你我不救她,她死了恐怕也是翻不了身的吧。”
被莲彻底打断了话语,舒璇微微一愣,可当她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之后,忽然笑得格外开怀。
“莲君你——”
“这个家伙……她的那些话,恐怕都是认真的吧。”
“是,所以……”
“就是因为都是认真的,她才是这样一个傲慢到傻了的人。如若她在这一场战斗中不幸死去,她的这些话就是她能给世人留下的最耀眼的记忆,若侥幸活了下来,那她就算翻脸不认,她依然又赢了一把。”他轻声说着。
舒璇的笑容渐渐消失了。她沉默了片刻,纷闪的画面在她脑海中一掠而过,紧接着化作轻烟消逝。她轻轻点了点头。
道莲却反而轻挑了挑唇角。
“她就是这样的人,根本不会考虑在乎他人做出什么选择,只营造出自己完全不会输的局面,可正因如此……除她以外的别人会做什么选择,自然也与她无关了。”他低声笑了出来,“你不觉得,倘若她再次醒来后发现还是你救了她,那张傲慢到愚蠢的脸上满是菜色的样子,会十分精彩吗?”
“……你这么说,还真是格外坏心眼。”舒璇长叹一声,“服了你们两个了,可是莲。”
她的神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我希望你记住,无论她因什么而窘迫,无论是美丽的样子,丑陋的样子,无论狼狈,恐慌,滑稽,这都不是她的全部,她会利用这所有的人性,让她自己活出她想要达成的目的——”
“所以这样一个虚伪到傲慢都为虚伪服务的家伙,看着她为了这样活着而竭尽全力,岂不是比没有她的世界要有趣。”道莲咧开嘴哼笑了一声,“就好像……”
就好像当初叶那家伙……去到道家找到他的时候,一定也是这么想的吧。
舒璇哈哈笑了起来,好半晌,她才抹着笑出来的眼泪,道:“莲君,你还真是喜欢妖精呢。”
“切,她算什么妖精,不过是个傻子罢了。明明可以活得更轻松,却一定要为难自己为难得乐此不疲——”
“嗯……那我替你翻译一下,潜台词的意思是,她这个样子还挺可爱的——哇啊啊不要打我啊!”
“舒瑾卿,你给我闭嘴!”
“莲,你们在说什么?——咦,莲你怎么脸红了?”
“啰嗦!我怎么可能脸红!”
……
当最后一缕斜阳自星尘岛消失之际,莲和叶也带着情况暂且好转的夏夜即将离开了。
临去前,莲忽然回头望着舒璇,低声说道:“瑾卿小姐,你又是为何知道这么多关于夏寒君的事呢?”
听着他的话,舒璇愣了一愣,随即脸上浮现出一如既往的宛然笑容。
“是啊,我又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她的视线挑往天际,深红色残云在满天霞光的映照下如升腾的火花,一簇簇一朵朵聚在了一起。
那个夜晚,白色彼岸花上的金色泪滴,他们两个谁也不曾率先打破沉默,只是这样,径自相持着,而那些记忆,之于她其实有那样遥不可及,如隔了一层雾气。
“瑾卿小姐……”
“抱歉,莲,但这是个秘密。”舒璇微笑道。
道莲见到舒璇的神色,便知她不会再告诉他原委。他也未曾在意,只是抱着夏夜转身欲离去。空气中,淅淅沥沥的风带着湖畔湿润的气息拂过他的衣襟,拂过他怀中少女幽蓝的长裙,蓦地,风中带上了一点奇异的讯息。
叶率先停下了脚步。
“等等……哪里不对劲!”
天光逐渐黯淡,却在此时此刻,一道圣洁的白光倏忽间投下,落在舒璇的身上,少女被闪得一霎眯起了眼。她抬头望向正上方的天空,视线中,数个天使的身影浮现在湖岸正上方的天空。
劲风刹那间席卷天地,天使们组成的阵型环绕着落在地面上,将舒璇,莲和叶围在了中间。
“罪恶终将在圣光之下消灭,吾等X-Laws,为消灭罪恶而来!”
叶后退了一步,与莲背靠着背,念出了一个名字,“X-Laws……!”
洁白的天使缓缓落地,马尔科一行人的身影浮现于不远处的断岩之上,这名金发白衣的男子推了推眼镜,道:麻仓叶,我们希望你可以尽快离开,尽管你展示了打败叶王的一种可能性……可这个恶魔,仍旧在为祸世间。”
叶的神色渐渐变得凝重,“X-Laws,你们来到这里做什么?”
“如你所见,”马尔科说道,“我们来消灭叶王最重要的部下之一,也就是你身边的……这位。”
“璇小姐——!”
马尔科的眼镜片反射出光芒,挡住了他的视线,“看来……你们认识。”
叶的神色略微犹豫了片刻,转头看向舒璇。随即他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他慢慢走到舒璇面前,说道:“璇小姐不是叶王的部下,她是我们的朋友。”
马尔科推了推眼镜,“我们曾见过她与叶王在一起,两人关系十分亲密,麻仓叶,即使如此你仍要执迷不悟吗?”
叶眨了眨眼,爽朗地笑了出来。
“这算什么执迷不悟呀?”
“包庇叶王的部下,你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了。”
“可是,能看见灵的,一定不是坏人,我们知道璇小姐的为人,她只是答应了叶王一件事,所以要留在他那里而已。”
“那么……”马尔科看着挡在舒璇面前的叶,抬手举起了手枪。
舒璇轻轻眯起眼,右手剑印一亮,一柄冰白色长剑浮现在她手中。
“没关系的,叶,你先退下吧。”
叶惊讶地回头看了舒璇一眼。
“璇小姐……”
“这个情况我早有预料。”舒璇的面容变得冷静而专注,她缓步绕过叶,来到与他并肩而站的位置,“既然X-Laws出现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哼,舒璇,这是你的名字吧,看来你早有自知之明。”
“瑾卿小姐——”抱着夏夜站在一侧的莲微微皱起眉。
舒璇侧脸看了他一眼,道:“照顾好夏寒君。”
下一秒,幻华神剑陡然亮出惊人的光华,她身形一闪,骤然冲入了天使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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