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7、死域虹光 ...
-
深深地,
我曾在你的世界里,
在你随处可见的落叶下,
在你双手轻捧的微风里。
九幽之境,羽月的宫殿。
晴歌自榻间清醒过来,睁开了双眼。三天的时间,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加难熬。为了让羽月放松警惕,她不得不保持迦莲的状态生活三天,好让羽月布下的结界再往外退上一退。
天花板的顶上,淡粉色的夜明珠中央,一道深紫色的痕迹仿佛腐烂的伤口一般,深深刻在那里,朱雀的声音变得微弱无比。
“晴歌小姐。”
“嗯。”
“你要离开了吗?”
晴歌抬头望了一眼天井,一时间沉默不言。
“朱雀,”她说,“即使到了这个时候,你也不愿意告诉我羽月和迦莲的事情吗?”
幽暗的微光之中,她听见朱雀轻笑了一声,道:“您知道又有何意呢,您只需要逃出这牢笼即可。”
夜明珠之上,深紫色的裂痕变多了起来。
“朱雀!”晴歌脸色倏然一变。
“晴歌小姐,希望您不要担心我。”那夜明珠淡淡说道。“我只是迦莲殿下的一介灵侍而已。”
“可是你……你也是……”
“您……也并非迦莲殿下。”
晴歌沉默了下来。她跳下了床榻,走到黑色的石柱边,拎起了她的包裹。
“朱雀,我要走了。”
“嗯。”
“我希望我永远不要回到这里。”
朱雀笑出了声。
“晴歌小姐,你还记得你我第一次相见时的样子吗?”
晴歌轻叹一声,悠然抬头。
那一日,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天。她在侍女的追逐下四处逃窜,试图在这偌大的宫殿之中找到溯琪,可最后她迷了路,不小心走进了这个大殿里。然后,她看见了天井上的夜明珠,从此住在了这里。
“那就是你我第一次相遇,可是殿下……你已不再是你。”
晴歌一愣,“朱雀,你……”
“殿下不再是殿下,可朱雀,依然是朱雀。”
淡粉色的夜明珠中,隐约浮现出一道绯色的清隽身影,那身影就在殿顶,向着晴歌遥遥一拜,道:“殿下,去吧,朱雀为您拖住追兵。”
刹那间,绯色的光芒如同血染的石柱,自这天顶,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空气陡然波动起来,晴歌背着行李跑到外面,但见四下里一片血红。空气中紫色的波纹被杳然触动了,凝结成一片片紫蝶,辉然飘落在地面上。晴歌心头一紧,她回头望了一眼宫殿,没有多想,顺着绯红色光柱所在的方向,开始向外跑去。
整座宫殿颤抖了起来,晴歌看不到,宫殿中成千上万的夜明珠簌簌抖了起来,一个一个落在了地上,化作散发着荧光的灵魂,向着殿外涌出。
“迦莲殿下,迦莲殿下!”
晴歌心头一紧,她左右一扫视,径自往侧边一翻,越过墨玉栏杆,轻轻松松落到地面。
广场上,已有许多幽灵在等待着她。
晴歌的手中,她的武器红莲锁已然在手,长锁上盈盈粉光散发而出,那是她的巫力,她将铁锁向前一挥,一片横扫之下,亡灵东倒西歪,晴歌趁势抬腿,越过倒下的亡灵枯骨,就往前跑去。
她往右侧一偏,向着宫殿下方两侧的回廊冲了过去,亡灵的枯骨荧荧环绕过来,晴歌强忍着想要作呕的冲动,向走廊内一翻,红莲锁荡开,前方道路上,一片片枯骨被甩出了回廊。
从这里想要抵达岩山,她还要跨越两个宫殿,再跑过一片荒野。
绯色的光柱陡然自她身后铺开,晴歌长锁回荡,跌落入那绯色光柱的亡灵枯骨霎时化作了灰烬,幽幽灵魂从中飘出,升上天空。晴歌越过那光柱,顺着紫色波纹偏少的方向闪躲着前行。
那是羽月的结界。只要一碰到,就会惊动他放在正殿中的布置。
“迦莲殿下,迦莲殿下!”
广场之上,只听得这一片凄哀的声音回荡着,“迦莲殿下,不要扔下我们。”
晴歌悚然一惊,不知为何,她打心底地生出一股刺骨的恐惧感。她不停向前跑着,听着亡灵的哭声,一时间心头一片战栗,若教数月前,麻仓叶王身边的她去想象,绝想不出如今她竟会是这般境地。
“迦莲殿下!”
一声尖锐的嚎叫自她身后响起。晴歌没有敢回头,红莲锁觑空向后一扫,旋即收回,借着磷火幽幽的光,她只见锁上一片斑斑的暗褐色痕迹。
越过了回廊,晴歌来到了一座白玉色的宫殿。这也是整个宫殿群里唯一一座雪白的宫殿,听闻羽月本希望她住在那里,可后来她擅自逃到了封锁朱雀的宫殿中,或许是以为她亲近朱雀的习惯很像迦莲,那个男人并没有干涉。
晴歌没有多作停留,只是抽空向那白玉色的宫殿中觑了一眼,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她好像看见了一片奇怪的翳影。她没有多想,挥动红莲锁继续向前。
绯光阵阵,粉辉离离,湛然神光之中,晴歌的身影笔直向着宫殿的群的外围而去。她没有经过大门离开,反而偏向了左侧。闯过了亡灵的围追堵截,她低喘着气跑到了一处宫墙前。紫色波纹遍布的宫墙上,有一处奇怪的小木门。
那是她与朱雀约定好的,这三日来她每天一点,在宫墙上做出的结界漏洞。
晴歌伸手碰上那木门,但见周围紫色波纹轻轻一动,旋即消失于无形,一道绯色光柱陡然而至,冲破了那木门。
“迦莲殿下!”
在亡灵的哭喊声中,晴歌跑了出去。
面前的黑色荒野广阔无际,晴歌飞奔出去,身后缀着一大长串亡灵。她拿出被叶王特训时的气势,拼命向前跑着。遥遥远方,岩山现出了它沉默绵延的身姿。晴歌一边跑着一边望去。
在岩山的尽头,一道漆黑的裂缝中,一道彩色的光芒若隐若现地闪烁着。
在一片迦莲殿下的哭喊声中,隐约间,她似乎听到了一个声音。
“小晴!”
有人在叫她!
晴歌勉力支撑,狂奔不止,过了片刻终于来到了那黑色裂缝之下。
“小晴!”
“……溯琪?”
那道彩光微微闪了闪,仿佛那少女美丽的笑容。
“你终于来了,我等了你三天,再不来我就要力量用尽了。”
晴歌站在黑色的裂缝之下拼命喘着气,半晌,回过身持着红莲锁看着面前汹涌的亡灵大军。
彩光轻闪,她听见少女的轻笑声,“看来你也十分不易。”
“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晴歌咬牙挥动着长锁,一边问着溯琪,“我遇见一个家伙,他自称羽月,说我是他的妻子迦莲,简直是——”
“小晴,你听好,我长话短说,只说一遍——羽月在骗你!”
“……什么?!”
“迦莲根本不是羽月的妻子,我们不慎跌入了冥帝的幻境,小晴,那个人是上古三界,冥界的主人,冥帝羽月!”
晴歌呆了呆,手中红莲锁一偏,险些被一个亡灵抓到脸。她赶忙向一侧一避。
“冥帝……羽月?”
“不错,迦莲是天界的神明,根本不可能是羽月的妻子!”
晴歌愣了好半晌,才道:“溯琪,你怎么会知道……”
“总之,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我好像见到了真正的迦莲……”
晴歌的手上渐渐慢了下来,直到最后,她停住了。亡灵们停止了扑向她,一圈一圈把这黑色的裂隙环绕起来,就在那里站着,看着黑色裂缝之下只身一人的晴歌。
天地广袤,而如今,她只有一人在此,面对着这一切。
晴歌抬起头望着远方。宫殿群众,绯色光柱依然遍布整个宫群,可下一秒,一道冲天的紫色光华自正殿中冲天而起,直直击中了晴歌先前所在的宫殿。
“迦莲殿下……”
隐有模糊的叹息声闪过,随即消逝无踪。
“小晴,你听我说,我们要想办法离开这里。”
“嗯。”晴歌点了点头。
“你跳进黑色裂隙里,快点,我想办法把你带出来,我在这里试一试——”
“不了。”晴歌开口。
彩光顿了一顿。
“小晴……?”
晴歌轻轻垂手,红莲锁落在了地下。四周亡灵枯骨们一片死寂,干枯的双眼荧荧望向她。
少女遥望着远方遍布紫色天光的宫殿群,道了一声:“不了,我想……我大概还有事要做。”
“可是小晴——”
“溯琪,我还有……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
彩光沉默了好半晌。黑色裂隙之中,似有奇特的波纹流淌卷曲,那彩光一明一灭,隐约间,晴歌听到溯琪一声叹息。
“我明白了小晴,可是……你确定你还要留在那里吗?”
“嗯。”晴歌说道,“我还要回去,见一见……”
见一见,那个九幽之主,冥帝羽月。
晴歌抬步往前走去。四周的亡灵枯骨主动给她让开了一条道路,它们轻嚎着,“迦莲殿下,迦莲殿下!”
晴歌听见身后的彩光微微笑了起来。那个姑娘,她虽不曾见到她的面,可她的声音依旧那样令她感到亲切无比。
“小晴,之后我们想办法会合。”她听见溯琪说道。
晴歌点了点头,嗯了一声。溯琪的笑声再度响起了。
“小晴,你知道吗,真正的迦莲……简直和你一模一样。”
晴歌的脚步蓦然顿住了。她没有回头,却觉得自己的心开始砰砰跳了起来。
“那个女孩子,是个即使会坚守自己的喜欢,却会为了内心的自由,绝不为对方所束缚的人。”
晴歌轻笑了起来,她心想着,原来她是那样的人啊。
“就像,你和叶王一样。小晴,你是个自由的女孩子,无论喜欢什么人,都不要被他所束缚。”
晴歌的心一颤。一种从未有过的痛楚和畅快感在她的胸口弥漫开,她抬头仰望天际,脑海之中,闪过了那个少年俊秀的脸庞。
“啊,是啊……”她浅浅笑了起来。
即使那样喜欢的叶王大人,她依然还是不会与他在一起,而羽月……如果,迦莲真的有话会对他说的话……
“去吧,小晴,我会再找你的。”
“嗯。”
晴歌没有再犹豫,将黑色裂隙,彩光,和想要逃避的欲望统统甩到了身后,向前迈出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