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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三界契约 ...

  •   你在死的光辉之中,
      艰难向前跋涉,
      而我从生的影子中回望,
      你踽踽独行的颜色。

      数日前,帕契族领地。
      狂暴的火焰席卷了整个洞窟和播放屏,火舌舔舐着红褐色的石壁,如同凶恶的魔鬼用鲜红的指甲蹭刮着干瘪的肢体,主宰了空间的战士们纷纷展开异次元空间,用以躲避那火焰的袭击。
      “打开通往海界的通道,你们听命于天尊圣后的事,我既往不咎。”
      火光中,少年的身形昂首而立。他的怀中,少女低声吐槽着:“不是,叶王,你怎么每一次都只会威逼不带利诱的。”
      “面对虫子,需要利诱什么?”
      “虫子是什么鬼啦!”
      “虫子就是虫子。”叶王微笑道,“渺小之极。”
      又一阵火焰咆哮着翻滚爆炸起来,火舌穿过了空间的壁障,十祭司狼狈地躲避着,舒璇在麻仓叶王的怀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每次都是这个调调。”她小声说着,忽而转头问道:“话说回来,你怎么知道帕契族有通往海界的通道啦!”
      “这也是我们想知道的,麻仓叶王!”一个苍老的声音陡然打断了战斗,火焰渐渐平复下来,帕契族的战士们身上装载着持有灵,分立于叶王四周。
      一名头戴羽冠,身着彩衣,手持拐杖的老人缓步自黑暗之中走出。
      他来到了叶王的面前,轻轻敲了敲拐杖,十位祭司看起来放松了一些,各自收起了警惕的神色。
      叶王望着那老人,夷然不惧地道:“你可不要忘了,我也曾是帕契族人。”
      老人一眯双眼,静静注视着叶王。半晌他说道:“如今通灵人大赛已经彻底终止,通灵王不可能诞生了,叶王,你已失去了你的目标,可如今却来找我们前往海界,究竟为的是什么。”
      叶王眯起眼笑了笑,道:“这似乎没有让你们知道的必要吧。”
      歌德巴微微沉吟了一会儿,道:“帕契族所看守的空间通道,非关键时刻不得启用,你要前往海界,给我们一个理由。”
      叶王收起了微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簇火焰自他的指尖燃起。
      “通灵人大赛结束了,你们帕契族失去了伟大灵魂的眷顾,有什么资本再固守过去的条条框框。”
      歌德巴心知此事不可能善了,尤其他们十祭司之中,可以抵挡叶王之人寥寥无几,只是……
      “伟大灵魂就在世间,虽然如今暴走了,可我们帕契一族看守于它,只要还活着一日,使命便不会终结。”
      叶王嘴角露出一丝嘲讽般的笑容,“可笑。”
      “倒是你,叶王,那日你为何不留在精灵王之中,却偏偏要离开它出来,回到这个世界上来?”
      叶王冷冷淡淡地说道:“这与你们无关。”
      歌德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怀中的少女,低声说道:“这一位,想必就是……彼岸之神的转世了吧。”
      舒璇听见有人叫她,笑了一笑。她轻轻戳了戳叶王,却是不待他反应,径自跳出了他的怀中,站到了地面上。她脸色雪白,看上去惨淡而没有血色,可笑容却灿烂得如冬日积雪上的暖阳。
      “虽然确实有些为难你们了,只不过……这个家伙想要打开通道,为的是给我治伤。”
      歌德巴抬起头看着她,低声道:“是舒璇舒小姐……对吧。”
      “是我。”舒璇轻轻昂首。
      歌德巴长老的视线落在了舒璇的胸口,那里的创口依然在往外渗着一点点鲜血,血迹之中,闪烁着些许的银光。
      “如今精灵王暴走,各界的通道因彼岸的碎片零落四方,而变得极端不稳定,说实话,就算是我们,也无法保证你们一定到得了海界。”
      舒璇愣了一愣,道:“你们也无法保证……”
      “身为彼岸之神的转世,你应该是最清楚的吧。”歌德巴望着舒璇说道,“只要彼岸不在一日,这现世的平衡便不可能稳定。”
      舒璇沉默了下来,半晌道:“我知道。”
      她忽而捂起了胸口,低声咳嗽了起来,叶王看着她的样子,微微皱起了眉。
      “我说过了,”他淡淡道:“你们与天尊圣后联手攻击我的部下,如今她所受之伤,乃是天尊圣后所为,倘若愿意提供通道,此事便一笔勾销。”
      歌德巴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道:“想不到你叶王也会和人谈条件。”
      “哦?”叶王的脸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道:“还是说你更希望我去强抢?”他指尖火苗未曾微弱,反而变得更大了。
      歌德巴不言,他转身以权杖划出了一个漆黑的裂口,半晌道:“这就是通往海界之路,只是结界本身不够稳定,谁也不知道落点在哪里。麻仓叶王,你们好自为之吧。”
      叶王微微眯起眼,看向那通道,随即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舒璇,“小璇?”
      “的确是海界的气息没错。”舒璇轻呼出一口气,随后笑了一声,对歌德巴郑重地长揖了一下,道:“感谢你们的帮助。”
      歌德巴点了点头带着十名祭司站到了一边,任由叶王拉着舒璇来到入口处。忽然间,他看着即将进入通道的少年开口道:“叶王,你好像变了不少。”
      叶王的脚步微微顿了一顿,可他吝于给歌德巴哪怕一个注目,就这样淡淡说道:“虫子最好不要议论于我。”
      “是吗?可是——”
      叶王根本未待他说完,就这么拉着舒璇,直接踏进了前往海界的通路。徒留下山窟中,持杖而立的帕契族长老。他花白的头发折射着火把的光辉,一双眼中依旧闪烁着智慧。半晌,他呵呵笑了起来。
      “你这历经千年转世的怪物,如今已经有了人的味道,我又怎么可能看错呢……”

      海界,沧浪宫。
      洁白的大理石地面上,两道身影陡然自漆黑的空间裂缝中坠下。叶王白色的斗篷扬起,稳稳落地,与此同时,他的手向前一伸,轻轻抱住了即将坠地的少女。
      “呜哇,你又占我便宜,叶王!”
      “都说了是不得已而为之,舒瑾卿,你要想伤口好好痊愈,你就和之前在旅馆一样老老实实听我的话!”
      舒璇浑身上下蓦地一抖,“听你这么称呼我,总觉得没什么好事……”
      叶王莫名其妙地扭过头去,轻咳了一声,平复了一下心情,才复又回头,脸上恢复了原本笑眯眯的样子,“小璇怎么会这么觉得呢?”
      舒璇装出一副被冻到打寒颤的样子,倒吸一口凉气,道:“魔鬼叶王,又回来了!每一次特训都是这个样子!”
      “特训?原来小璇那么怀念我的特训啊,看来回去之后要给你加新套餐了呢!”
      “哇啊,住手啊叶王!”
      ……
      “好了。”叶王打量着四周的景象。他们站在一座宫殿的殿顶上,四周琉璃瓦光辉灿然,如七彩的湖水一圈圈流淌在大殿之上。麻仓叶王悠闲地向下方俯瞰去,只见一列列侍卫在广场周围来回逡巡。叶王摸了摸下巴,轻轻笑了起来。
      “听闻传说中,海神清影的宫殿里,一应侍者皆无,如今来了这么多的侍卫……”他悠然说道,“想来,是有什么变故发生了吧。”
      “所以说啦。”舒璇在他怀里没好气地说道,“刚刚我们两个声音那么大——”
      “放心,察觉不到的,落地的一瞬间我就设置了结界。”叶王笑着安抚了她一下。
      舒璇嘟囔道:“算你知趣……”
      她的视线亦随着叶王的视线往下,看着广阔的白玉广场如一方洁白如雪的手帕般铺开,而四周的珊瑚庭院如七彩的涟漪,一圈圈扩开,只觉得上面行走的蚂蚁般的黑点格外突兀。
      “也不知道海界的人到底是在想些什么,夏寒君要是来了,恐怕要揍死他们。”她小声嘀咕道。
      麻仓叶王轻轻吸了一口气,闭上了双眼,感受着这海中的湿润气息,一边说道:“谁知道呢,说不定她不日就会过来呢。毕竟——”
      舒璇没有再说话。
      彼岸的碎片,海界想必也坠落了不少。而说到底,那个夏寒君终究是海界的皇者,若是要来寻找海界碎片的话,恐怕非她莫属。
      “我们此行,也只是为了拿到三界契约给你疗伤而已,其他节外生枝的事就不要做了。”
      舒璇静默了片刻,忽然开口道:“这样真的好吗,叶王……”
      叶王微一皱眉,低头看了舒璇一眼,“小璇,你想说什么。”
      “彼岸的碎片,关系到精灵王是否能被成功封印,在它已经碎裂至此的情况下,你我却在这里——”
      叶王轻轻笑了笑,道:“在我的印象里,小璇可从来不是一个如此心怀天下的人啊。”
      舒璇的神情安静了下来,半晌她也随之笑了笑,道:“是啊,原本不是如此的。”
      她轻叹了一口气,视线扫向了广场外遥遥的远方,那是阳光之下深蓝色的大海,如一块将融的蓝宝石一般,莹莹流淌,剔透难言。
      “叶王,你可知道,在那些故事里,幻境里,我一直……都在看着。”
      叶王没有说话。
      一阵清风吹过了这高大的琉璃殿顶,不知何故,一丝盈盈如月的光辉自舒璇的手中亮起,少女低头注视着自己手中这一缕光辉,将它放在胸口,闭上了眼,说道:“在没有看见的时候,什么也不知道的时候,我以为那是自由……可当知道了一切之后,我明白了一件事。”
      “叶王,那只是我的选择。无论是哪个我,都曾经做出过的选择。”
      “天枢为了她所热爱的三界,独孤亦是如此,而我,我没有那么大的理想,只想从精灵王手中保护我重要的人。”舒璇睁开了眼,一双宝石般的墨瞳就这样对上了叶王的双眼。
      她看见那双眼睛里,有着一些难言的思绪。
      “这样长的时间,你从来就没有改变过什么。”半晌,叶王轻轻笑了一声。
      舒璇的脸上绽放出了久违的,熟悉的笑容,“不长不长,十四年而已。”
      叶王不由得失笑,“活了十四年,你就得出这样的结论。”
      “什么叫就得出这样的结论啊!”
      麻仓叶王好整以暇地抱着舒璇坐在瓦面上,说道:“舒瑾卿小姐,是个只顾身边人的自私鬼而已!”
      “是啊,如果不这样,我也不能保护你了啊。”
      麻仓叶王陡然一怔,他的大脑在这句话之后开始陷入了混乱,以至于耳根处微微发红,他想大笑出来,说你这个家伙居然还想过保护我,可是身体给出的直接的反应却是呆住。
      “小璇,你……”
      他陡然将头扭了过去,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怎么也不能让舒璇看见现在他脸上的表情。
      “我,我怎么了?”舒璇眨了眨眼,奇怪地问道。
      “不……没什么……”
      叶王轻咳了一声。他一本正经地把脸转了过来,道:“我们快进玉凌殿吧,迟了的话,恐对你的伤势有碍。”
      舒璇点了点头。
      她的手中,月华的光辉陡然一闪,殿顶之上,一丛同样的光辉亮了起来。
      “说起来,真亏你想得到这种方法,用幻华来定位天枢的残余力量,我们才能精准地来到这个地方。”舒璇感叹道。
      “毕竟我活了这么长时间,总有些办法不是。”麻仓叶王云淡风轻地站起来,抱着舒璇来到那火焰状的光辉前。
      他腾出一只手,五芒星印向那一丛辉烁的光芒,只听得哧啦一声,光芒像是被烧焦了一般,撕开了一道淡淡的黑色的口子,露出了下方暗蓝色的玉凌殿。麻仓叶王就这么抱着舒璇从中跳了下去。
      两人轻盈地落到了地面上,四周一片昏暗,而就在叶王身畔的地上,一朵莲花盈盈盛放,幽蓝的幻光照耀到莲花花瓣上,将之化作了透露着魔魅色彩的淡紫色。
      “三界契约……”麻仓叶王的瞳孔微微一缩。
      他后退了两步,站在莲花的面前,定定凝视着那朵仿佛扎根在殿中央的莲花。莲花的花瓣鲜嫩如缎,散发着莹莹微光,殿顶尚未闭合的空间裂缝之中有风吹来,将那莲花吹得如风中的美人,纤纤袅袅,格外惹人怜爱。
      麻仓叶王俯身将舒璇放在一边的地上,少女挣扎着坐了起来,忍受着胸口的剧痛,望着那莲花轻叹道:“三千年了,它竟一直在这里。”
      两人身后,深蓝的王座之上幽光潮汐如雨,淋淋漓漓倾落在这大殿的每一个角落。
      麻仓叶王伸出一只手去碰了一下那三界契约,尚未触碰到莲花之时,却见一道白光划过,将他的手弹开了,叶王愣了愣,转头望向舒璇,道:“这是……”
      舒璇轻轻眯起了眼,“天枢的力量。天枢……在保护着这三界契约。”
      叶王微一沉吟,手上燃起一簇火苗,舒璇见状惊叫道:“喂!你要干什么!”
      “取走这契约。”
      “你该不会是想……”
      “就是你想的那样。”叶王轻笑了一声,火苗倏然间落在莲花之上,白色的光壳流转了一瞬,忽然啪地一声,像是水晶玻璃碎裂的声音,散碎了去。剩余的火苗落在了地面上,留下了淡淡的焦痕。
      “喂,你这么粗暴,刚刚应该让我来!”
      “你在受伤。”叶王淡淡说。
      舒璇愣了愣,没有再说话了。她心想这家伙,莫不是在关心她。
      然后她看见叶王的脸在碎裂白光的映衬下微微一红。
      他怎么了,莫名其妙的。
      舒璇没有多想,她自地面之上微微起身,看着叶王取走那朵莲花,莲花在他手上盈盈开放着,花手一时辉映,煞是好看。一道火光闪过,莲花的颜色渐渐变深了一些,舒璇抬头看着他,道:“你让它认主了?”
      叶王没有答话。
      舒璇的胸口,那银色的光亮骤然亮了起来,少女闷哼了一声,抬头看着叶王拿着那朵莲花来到她面前。
      “可能会有点疼。”
      “你不说我也知道。”舒璇嗤笑了一声。
      叶王不多话,将莲花平放到了她的胸口。但听哧地一声轻响,莲花悠悠旋转了起来,花芯间一点淡淡的银色沾染在上面,像是清晨水面的露滴,摇摇晃晃,幽然欲坠。
      舒璇只觉得胸口的伤口仿佛被撕裂一般地疼痛了起来,鲜血从伤口中涌出,一道淡淡的银色花纹浮现出来,阻挡着三界契约的进入。莲花碰撞着花纹,发出一阵阵嗡鸣,最外围的一圈花瓣上,幽幽的淡紫色陡然沾染上一抹银色光辉,像是画笔涂抹一般,随着三界契约的旋转,那抹银色光辉越来越大,渐渐将外圈的花瓣俱染成了银色。
      银色的花瓣开始纷纷坠落,像玻璃片落地一般发出清脆的响声,叮铃铃落在这玉凌殿的幽蓝色地面上,身后的水晶王座光辉陡然波动了一下,随即再次归于平静。只听一声响指声响起,那坠地的银色花瓣,忽然燃烧了起来,转瞬间化作灰烬消失不见了。
      银色光辉开始点染内圈,如同银色的火焰,将淡紫色的花瓣烧作一片亮银,舒璇咬牙苦忍,那疼痛依然未曾消去,她垂头看见胸口的银色花纹流转速度惊人地加快了,一闪一闪,仿佛不稳定的脉冲波,刹那生灭,又是一瓣莲花花瓣坠地。
      莲花正在缓缓抗击着银色花纹的晕染,没入舒璇的体内,可是每隔数秒,就会有一瓣花瓣染作银色跌落,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转眼间,莲花的花瓣只剩下三瓣了,花芯上淡淡的银斑在缓缓扩大。
      忽然,一道急光闪过,银色花纹陡然变亮,刹那间染银了两瓣莲花花瓣,那花瓣纷然坠落,花芯的小莲蓬之上,银斑倏忽间烧尽了所有,将那小莲蓬变作了银制工艺品般的样子,下一秒,那一瓣唯一的淡紫色花瓣悄然飘落,轻轻点在了急剧黯淡下去的银色花瓣上。
      刺啦一声,仿佛粉碎的玻璃,撕裂的布帛,那银色花纹陡然碎裂成一片片,消散在无形的空气之中。银色的花芯开始旋转了起来,化作一道白光,陡然间抖落了身上的银色碎片,然后倏忽一闪,掠向空中,不知向着何处消失而去了,此时此刻,那瓣淡紫色的莲瓣恰恰巧坠落在舒璇胸口的伤口处,染上了鲜红的血液,紫莲化作红莲,映着幽幽蓝光,别是一番清艳。
      莲瓣散发出幽幽光辉,没入了舒璇的胸口之中,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不片刻,舒璇便恢复了原本不曾受伤时的样子。
      她轻咳了两声,拍了拍胸口,她的身旁,麻仓叶王松了一口气。
      “好了,你的伤总算是好了。”他微笑着说道。
      舒璇长舒一口气,道:“是啊,谢天谢地,我可真是从没有咳得这么厉害过。”
      “谢天地干什么。”
      “好啦好啦,知道了……谢谢,叶王。”
      少年闻言,微有些不自在地把头转了过去。
      良久,他回过头来,地上的少女已经站了起来,就在他面前,用墨色的双瞳注视着他,“叶王,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吗?”
      叶王轻轻皱了皱眉,道:“既然你的伤好了,我们不妨回去。”
      “我倒是有一件事想要做。”
      “……哦?”
      “我想……去找一个东西。”舒璇神秘地笑了一笑。
      叶王微一挑眉,道:“什么东西?”
      “秘密。怎么样,要不要和我一起走一趟?”
      叶王没有说话,面前少女笑靥如花,对着他伸出了一只手。他微微眯眼,并没有直接答话,只是反问道:“去哪里?”
      舒璇收回了手,吐了吐舌头,笑得格外狡黠,“天上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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