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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六章 三足金乌 ...

  •   空中的土球开始崩溃,大块大块的土石掉落下来,四点火光再度点亮,光网复现。
      那四只古怪的大鸟似乎愤怒了。它们一个接一个地现出身形,熊熊燃烧,每一团火光都耀眼如太阳。若水放慢脚步昂首上望,努力地想看清那些大鸟。老天,那些大鸟的形状……那形状……恐慌紧紧地攫住了若水,让她呆立当场。
      那是四只三足的大鸟,大鸟周身是如太阳一般的火光!
      三足金乌!老天,是三足金乌!四只三足金乌!
      漫天的金光在若水眼中化为漆黑,凡人的眼睛根本无法直视。让人睁开眼什么都看不见,闭上眼反而明晃晃一片的,那是太阳!
      若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它们不是早就被后羿射下天来了吗?十只金乌应该只剩下空中的那一只!为什么还会有三足金乌在人世间?老天啊,人世间到底是什么地方?若水一度以为这里是真正的历史,但历史里如何会出现神话传说中的东西?还有那正在与三足金乌对抗的青泠厉龙,似乎也不应该是人间的产物吧?
      若水恐惧地望着空中的水火大战。她能隐隐感觉到青泠心中的决然和一往无回的劲头,就如冰川里的大河冲出雪山向大海奔去。神话中,三足金乌是栖息在东海边的扶桑之上,不知道金乌落入大海会如何?是不是也会是像现在的场景?
      若水毫不怀疑,金乌们有能力把这整座山脉都烧成焦炭,可是,为什么青泠一个水族能支撑这么长的时间?固然是因为金乌们作茧自缚,想把水汽一丝不漏地牢牢锁在光网之中,但是那也得要源源不断的水啊,青泠哪里来这么多水?
      光网带着水汽和若隐若现的厉龙慢慢浮向空中,其径已达十丈有余,如一个巨大的热气球。若水绞尽脑汁拼命地想着还有什么办法,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厉龙和那团白色的雾气越来越远,越升越高。
      白色的水雾?若水喃喃地念叨,好像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白色?白色的水雾?一点灵光就在脑海深处,似乎马上就要出现了。她全心全意地想让那点灵光更清晰一些,却没有注意到一个高瘦的黑衣人正从后面向她接近。
      白色?白色?白色?
      灵光一闪,若水终于恍然大悟。哪里会有白色的水?青泠的水汽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水的气态,其实还是液态的水,只不过是细小的悬浮在空中的小水滴罢了。水的真正气态是没有颜色的,如果能把这些水滴也再化为气态,体积将再次以无数倍地增加!火是外力,外力的强加只能达到部分的效果,而只有自己的领悟才能实现真正彻底的幻化。就如同寒冬里冰雪未融而消,连一丝水痕都不会留下,那不是因为火或是热,而是直接的升华。
      若水希冀地望向空中的水雾,青泠啊青泠,现在就看你对水的领悟高低了。
      是幻?还是灭?

      若水的话似乎再次提醒青泠,光网中的水雾开始变化,如风起云涌,云卷云舒,却总是平静不下来,量变之后会有质变,但却始终突破不了本质上的那点障碍。若水焦急地望着,这已经不是她所能帮得上忙的事。便在这时,颈旁传来一丝凉意,还带着点刺痛。低沉而冷漠的声音响起,“别动!”
      火精珠自己窜了出去,沿着长剑上行,“当啷”一声,长剑落地。但送出的火精珠却没有回来,若水一阵眩晕,几乎站立不住。
      刑天漠然不顾如被雷击一般漆黑如炭的左臂,一直在怀中握着古盒的右手缓缓伸了出来,古盒竟在发着耀眼的红光,里面是若水再熟悉不过的火精珠的气息。
      若水的视线落在那收了火精珠的古盒上,盒外简练的笔触勾画出的是一株大树,几只大鸟正在往树上落去。看过空中的三足金乌之后,若水一眼便认出了那些大鸟。这树是扶桑吗?盒上没有大海的影子,反而在树下像是连绵的山脉。不过,不管是不是扶桑,能承受金乌的大树都是一切火的克星。
      刑天没有废话,把若水直接扔到了凌天正在讯问的尹氏族人之中,一左一右两把短刃逼了上来,若水只得站立不动。

      凌天头也不回,似乎是死士的本能让他知道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候。他的讯问只有一种方式,拉过一个人,“交不交出《关尹子》?”随着沉默或是高声的斥骂,架在颈侧的短刃一旋,血光满天,然后再拉过一个人来。
      现在,回答他是鄙夷的眼神。那是一个年轻人,也许才二十出头,他知道自己的命运是什么,也并不害怕这个结果,前面同样的回答已经让父亲和堂兄躺在血泊之中。只是,他的目光带着点生的留恋,温柔地回望后面一个同样年轻的女子,那是他去年才过门的妻子,正身怀六甲。也许,是最后一眼了吧?他们旁若无人地对视,那女子被残忍的杀戮和丈夫颈边明晃晃的短刃吓得浑身发抖,却仍然鼓起全部勇气,唇边现出一丝笑容。
      凌天若有所思。那年轻的尹氏族人蔑然回头,却恐惧地发现凌天已顺着他目光看到了妻子。明晃晃的短刃移到了那个年轻母亲的颈侧,凌天狞笑道,“一共三条命。现在呢?交还是不交?”
      若水几乎快要崩溃了,她从来没有想到,人的生命尽然如此地被人视作草芥。多日不见的尹氏族人全都聚集在此,一群黑衣人正用明晃晃的短刃对着他们,而遍寻不着的尹端倒在泥地上,生死未卜,水儿娘正跪在他的身旁哭泣。
      凌天似乎终于得到了他想要得到的东西。他最后的威胁方式很有用,在一片男女老少的血泊之中,两名男子正满面悲愤地各在一幅丝帛上疾书。
      其中一名男子越书越慢,终于扑倒在地,痛哭失声。凌天踢了他一脚,“快写,不想要你儿子的命了?”那男子抬头怒视凌天,眼光却不敢望向白刃加身的妻儿。两把短刃划上他的颈侧,“快写!”男子终于怒极,他不管不顾,愤然立起转身面对持刃的黑衣人。
      “杀啊,杀了我吧!”。
      “杀啊!我不能做尹家的不孝子孙,既然天意如此,就让我们尹氏全族毙命于此罢了”,那男子吼着,抓住短刃在自己颈上狠狠一划,如箭的血光喷出,在空中划出美丽的痕迹,溅了黑衣人满头满脸。
      另一男子也想跳起身来,黑衣人一脚把他踩在地上,这正是刚才那名年轻男子。他拼命地反抗着,怒吼,“杀了我吧!杀了我吧!让我们全家全族都死在一起!”
      远处,他身怀六甲的妻子泪流满面,站了这半日,她早已疲惫不堪,此际更是天旋地转。望着那个为了自己和孩子而不得不屈服的丈夫,喃喃自语,“是啊,就死在一起吧!”。
      和刚才那男子一样,她抓住颈边的短刃轻轻一划,缓缓向后倒去。年轻男子目眦欲裂,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开黑衣人奔到妻子身旁。他号啕大哭,既为未出世的孩子,也为不想连累自己的妻子,更为惹下无名祸端而失去一切的整个尹氏家族。
      他自杀时,凌天默然不语,并未阻止。阻止也没有用,这尹氏一族的男女老幼,竟没有一个懦夫,连最柔弱的女子都能放下对自己未出世孩子的至爱,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家族?
      若水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场面,虽然她知道,在中国数千年的古代史中人民曾历经苦难,“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生灵涂炭,易子而食,尸横遍野的惨状每过几百年便会出现。但知道是一回事,知易行难,何况白刃加身,亲临其境,这一切就如同噩梦,却无从醒来。若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觉,她完全忘记了在蝶梦等她回去的父母亲族,如同梦游一般呆呆立着。秋风穿过满地鲜血拂起她的深衣,猎猎作响。

      凌天冷冷地望向尹端,这个中年男子一直在昏迷之中,旁边的应该是他的妻子吧?还有一个刑天刚扔过来的女子,和她很像。
      空中的光网更亮了,凌天知道一旦青泠和厉龙出来便再无机会。丝帛上只有寥寥数段,且未知真假。看来《关尹子》只能着落到那个中年男子身上,那么,应该如何从这个中年男子身上逼出季子要的东西?
      “杀了那女人,带那男的走。”
      望着水儿娘软软地倒在尹端身上,鲜血从身下淌出,神情恍忽的若水心中如被大锤痛击。曾经的那种似相似又陌生的情绪如潮水般涌出,再如洪水般蔓延,淹没了一切,不管是理智还是情感。
      她撕心裂肺地惨叫,“娘!娘!”不顾一切地向水儿娘扑去,两把短刃收之不及,在她颈上划出深深两道血痕。
      听到无比熟悉的带点蜀中土音的声音,水儿娘勉力睁开眼,正看到若水满身是血地扑到自己身旁。她已经渐渐模糊的意识里一片狂喜,这是水儿的声音,是我的女儿,她终于认出娘来了……她想抬起手来抚摸女儿秀发,手却最终无力地从空中颓然垂下。
      若水抱着母亲大哭,“娘呀,怎么会这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呀?娘你别死啊,爸,爸你醒醒啊!你救救娘啊!”
      凌天皱了皱眉,似乎有点什么东西不太对劲。
      “快走!”刑天大喝,肩上竟生出一对黑色的翅膀,振翅而起。
      耀眼的强光从头顶直射而下,经久不绝,所有的人只能紧紧闭上眼睛。强光照亮了整座如颦颦黛眉一般连绵不断的山脉,生机勃勃的山林里,群兽都被吓得一声不响,强光下一片死寂。
      每一个人,每一株树,每一块石都纤毫毕显,被光照映出最清晰美丽的色彩,无法用语言形容,连天上的太阳都相形失色。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数息之间,巨响从头顶传来。转眼间地动山摇,数点金光从半空疾射而出。
      众人闻声睁眼,只见一点金光对着旁边的山峰直射过去。巨响声中,山峰上腾起高达数十丈的烟雾,山石崩塌,树倒林摧,轰隆之声不绝于耳。待得烟消雾散,那座侧峰已被夷为平地。
      “小丫头,快闪开!”
      如此大的变故,若水却连头都没有抬起来过,一直在抱着父母恸哭。对她来说,父母就是天地,天地都没有了,山又如何?树又如何?
      一道水箭在她头上迸开,如兜头一盆冷水,冰冷刺骨。若水这才睁开哭得红肿的眼睛,抬起头来。
      黑衣人全都不见了。百步之外的空中有一颗灼热刺目的水球,浓密的水汽从水球里升腾起来,水球左突右奔,如不羁的烈马。一条龙,真的龙,在水球四围飞转,煞是好看。
      若水听母亲讲过双龙戏珠的故事,莫非这条龙正在戏珠?只是好像有点狼狈,不知道是龙在戏珠还是珠在戏龙。念及母亲,若水心中又是一恸,泪水如开了闸的水,滚滚而下。
      那条龙怒目圆睁,冲着若水大喝一声,“哭什么哭!再不闪开你们就一起死吧!”又是一道水箭从那龙的口里喷出,在若水头上倾下,连躺在地上的尹端都被淋得透湿。似乎被这冰水浇醒,尹端微微地动了一下。

      若水顾不上空中的那条龙,她使劲地摇着尹端,一迭声地叫,“爸,爸,你醒醒啊,爸!”
      尹端如从一个深深的梦中醒来,他吃力地睁开重如千钧的双眼,却看到空中一条龙被远远弹开,狠狠地摔向村后的小山。一点金光,击碎漫天水幕,从若水的身后直扑过来。尹端想都不想,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把若水推开,金光几乎是同时地撞上了尹端和若水。
      若水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火焰吞噬。电光火石之间,似乎有人在大叫着什么,她已经听不清了,满眼,满心,天地之间,全是夺目的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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