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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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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沙发上坐一会儿,我泡茶。
霍子都招呼夫妇二人进屋,又对小闲使了一个眼色。小闲不敢去看父母的脸,只能低头跟在他身后钻进厨房。
沙发上,留下一双小孩和夫妇两人。
小铃揉揉眼睛,嘿咻嘿咻爬到子非怀里,倒头就睡。子非一下一下拍打着他的背脊。
小闲母亲纳纳开口,她说,老头子,看来你说得没错。
她起身打量房间四周。书房卧室的门统统敞开着,一眼就能看到全部。很整洁,东西摆得井然有序。被子枕头用床罩牢牢盖着,不起一丝褶皱。写字台上的文件也堆放整齐,落地书橱里全部塞满各式各样的书籍。内阳台晾晒着衣服,散发出阵阵薰衣草的香味。
看得出来并不是临时抱佛脚,这是一个有着长年良好生活习惯的家庭,并且条件优渥。
小闲父亲从头至尾一直默不作声,他突然问子非,你喜欢这里吗?
子非说,喜欢。很喜欢。
你们不会再有妈妈。
女人听见丈夫如此直白的话,冲过来作势要打他,她说,你干什么?不要在小孩面前胡说八道。
子非并不理会,翻身拥住小铃闭闭眼睛。他说,无所谓。
女人在沙发上挪动一下身子,她对小闲说,儿子,其实这件事你爸很早就对我说了,之前我还不信。
自己辛辛苦苦养了那么多年的儿子,突然说是一个同性恋,叫谁都没有办法一下接受。
小闲吃一惊,转过头去看父亲,还是一副水波不兴的样子。他尴尬地牵牵嘴角。
是吗,那你们,怎么没在电话里问我。
霍子都把泡好的碧螺春和伯爵奶茶递到他们面前,又摆上一碟切成小块,戳上牙签的水果。他说,小闲为这件事烦恼了很久。
父亲拍拍霍的肩,示意他坐下。他说,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很有担当的男人。
顿了顿,又说,比之前的那个好。
钱小闲张口结舌。霍于是问,伯父你是文艺人吧?
男人呵呵笑一下。算是吧。
怪不得,文艺工作的人心思比较细,和我哥一样。
小闲母亲好奇地伸伸头问,你哥哥是?
哦,他去世了。
气氛静默下来。霍把碟子往前推推说,你们吃啊,前几天刚刚上市的台湾水果,我们也凑凑热闹。
小闲母亲咬了一块香蕉,撇嘴说,不都差不多嘛,就是甜了点儿。
钱小闲脚尖对着脚尖磨来磨去,他抓抓头。爸妈,你们不生气?
生气!怎么不生气!你爸刚说的时候,差点没把我活活气死。不过后来想想,生气有用吗,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你这孩子,看着平时嬉皮笑脸,骨子里和你爸一样是个倔脾气,做了的事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于是一屋子人都笑起来。小铃呓语一声,拼命往子非怀里钻。霍从卧房取来毯子盖住两人,又摸摸子非有些发凉的脸。
女人又说,啊呀这天底下做父母的,不都是希望自己小孩可以活得顺当嘛,不要走在外面被别人指指戳戳,明明是吃自己的饭话还被别人说了去。我们都老了,能陪你多少年?
钱小闲眼眶有些发红,他吸吸鼻子,叫一声,爸,妈。
父亲拍拍他的手,说,多大的人了,还哭,好意思?
母亲问霍子都,小霍,这事你父母知道吗?
他们从小就知道。
哦,那就好那就好,这孩子我交给你是再放心不过了。就不知道我们家这傻小子讨不讨亲家喜欢。
霍侧身把小闲搂在胸前。他们看过我寄去的录像了,说很好。
小闲拼命用膝盖踢他,咬牙切齿地说,你把我刚睡醒蓬头垢面的样子寄过去,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母亲看着,最终又叹口气。我以前,觉得这三个字总和艾滋什么的多少沾点边,而且也肯定没几个正经人。没想到啊,那么好的孩子。
霍侧头微笑,他说,伯母,性取向和生活态度是没有关系的。
窗外的雨渐渐停住。夫妇二人又聊了一会儿便作势要走,小闲父亲从沙发上一个起身没站稳又颓然倒回去,小闲看他揉着膝盖,想起之前母亲说的话,他问,爸,你的腿怎么样?
父亲摊摊手回答,老样子,一到阴天就不行。
霍在一边接口,伯父,要不我给你安排个时间,来我们医院做个检查。
对啊对啊,子都对这个很有研究。
小闲母亲眼睛都亮了,一面搓手一面乐起来。呵呵,那就麻烦了,多不好意思啊。
*****
女人坐在化妆台前对着镜子拍保湿水。严驰靠在床头看新一期的娱乐杂志,他跳过所有外界对他一些琐碎的评论,翻到新碟推荐。这期推的是某部美剧,至今一共五季,围绕一个有关于同性恋的话题。爱与被爱,伤害与被伤害,探索与寻找。
评论里说,那个能够为爱奋不顾身的青涩男孩,终于在伤害里,慢慢蜕变为另一个理性而坦然的男人。这是必须付出的代价,即将引领每一个人穿越某个年代,靠近终点。身后曾经走过的轨迹还在,却已无人再去回头观望。
署名,小闲。
女人走到床边,漫不经心地瞟一眼。她说,你什么时候也会对文字感兴趣?
严驰并不理睬,女人又说,下个礼拜三要产检。
让助理陪你去。
女人脸色发白,嗓音也尖锐起来,她说,我看过你的安排,你那天没有工作。
我不想去。
严驰,那是你自己的小孩!
严驰翻过身,闭起眼睛。他说,这不过是我的精子和你的卵子不小心结合之后的产物。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女人在发现自己永远得不到垂青的时候,都会变得歇斯底里。她不想,她也怀念曾经那个来去自如,豁达开朗的自己,只是不由自主,因为她发现一开始的美好愿望终究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她不懂严驰为什么始终拒绝任何人的接近,哪怕有着大把时间与之相处,却依然会在试图接近他的时候,被他毫不留情地一脚踢开。
她痛恨为什么分明是两个人的婚姻,却偏偏始终隔着另一个人的影子。
每次站在镜子前的时候,她都几乎可以看见眼里日渐湮灭的那小簇火花,原本明艳的脸也日趋平凡,再多的夏奈尔,再多的纪梵希亦是无济于事。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了无生趣。
她甚至偷偷想过,如果孩子出生了,情况会不会好一些。今天,就在刚才,丈夫把她最后的一点希望也全部打碎。他不爱孩子,孩子的出生即将是另一个错误。
手掌轻抚上隆起的小腹,她嘴角牵起一抹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