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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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20日8点10分，女人身上的通讯器响了起来。在女人要接听的时候，对方却将通讯转为留言——“我今天出院。可能的话，想见你。”
尽管已经联络了她，但看到女人出现在病房门口的时候，索非•靡伽尔还是露出了少许惊讶的神色。
“你恢复得不错。”女人说着，走进了只有索非一人的病室。
“我很强壮。”索非说罢，给了她一个明快的笑容，之后仍埋头收拾需要带走的物品。机械制的左手已装在他的手腕上，而且活动自如了。
把几个重要的物品收拾妥当之后，索非把剩余的东西随便扔进背包里，束紧包口，算是结束。然后，索非再次对女人微笑了：“谢谢你来了。”
“今天没有任务。”
“噢，”索非无奈地笑了笑，说，“我很好，你不用担心。那个……明年，我还能用什么留住你呢？”
没料到他会问这个，女人微微一怔，随即笑了，说：“你不必勉强。”
“我说真的！”索非强调。
“那我告诉你——没有了，没可能。”女人没有作出进一步的解释：对机械师而言，比手更珍贵的东西，取走之后你就没有命了。
索非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
女人开始发问：“叫我来的原因？”
索非多少停顿了一下才回答道：“想见你。”他的发音稍嫌低沉缓慢，带着浓重的回忆的味道。女人于是以一句冰冷的询问打破了微妙的气氛：“那，现在想接吻吗？”很清楚她不是在提出邀请，索非果断地回绝了。他从口袋里摸出手套，很利索地戴了上去。
默默地看着他的动作的女人突然开口说：“已经想杀了我的话，没必要赔上一只手。”
“啊？”索非用了一段时间才反应过来。他看着自己套在手套中的机械制义手，以明快的语调说：“你说这个？和那没关系。呐，我觉得你一点都不快乐，似乎死了才好过一点，就自以为是地想帮你。结果是不自量力吧。”
对着眼前的女人显露的困惑，索非再次解释：“你看起来是很了不起的人物，我怕你死后会被他们折腾和调查，不如干脆一起死了算了。”说到这里，索非突然笑了：“而且——我不要死在你后面。说什么要保护自己最爱的女人，到头来不过是我的任性罢了。”最后的一句几近自嘲。他就这样说着，背起背包，然后，走近进门后就没有再移动的女人。
向着她的脸庞伸出的手唐突地停在了半空中，随后而来的是拘谨的问话：“那个……我，能碰你吗？”
“当然。”
面对这毫无感情的回答，索非收回了手，探出身体，以嘴唇碰触了女人的脸颊。
“好冷。”发出短暂的感想后，索非拉紧了包带，一边碎碎念着“没想到要住院”、“再不找活儿干生活费就吃紧了”什么的，一边走出了病室。
雪白空旷的病室中，独自矗立的女人狠狠地绞紧眉头。
好冷——他说好冷！
那个时候，7958年12月30日夜，从雪地里走进旅馆的时候，她的脸已经冻得麻木了。
看着摆在房间正中的大床，索非以奇怪的表情搓了搓自己的太阳穴，接着，转身对她微笑了。
他对她伸出手，那是邀请的姿势。于是，她将手叠上去。
碰触的瞬间，他连打了两个冷战。
意识到是自己的手太过冰冷，她抽回了手，以麻木的表情笑了：“我——先去冲个澡。”然后熟练地走向浴室。
就在要打开门的一刹那，他的手抵在了门上。“不要去，休妮……”他用哭泣一般的声音说着，以火热的手臂环住她纤细的腰。
炙热的气息吹在颈子上，紧接着，滚烫的唇轻轻落了上去。
她感到皮肤被炙得疼痛。同样的温差下，他应当也被冻得疼痛吧。
她侧过头去与他接吻了。冰与火的气息混在一起，怪异的感觉令她想哭。她是那么那么地冰，他却一刻都没有放开她。
无法自控的放纵。她以为这是最后了，因为第二天一早他就要结婚。无论他之前的生活多么不羁，她都坚信：他会待他的妻子好。
然后，紧接着便是失手，在工作中失手。实际上，这不是她的失败。这个任务的成功必须以她的失败为前提，也就是说，她终于被放弃了。
她坦然地面对这早就该来临的结局，从容地面对死亡。
没有什么可挂心的事，连本应有的也不复存在了。那时候，死亡对她而言，是最甜美的解脱。
现在呢？女人默然自问。现在，那是多么遥不可及的事啊……
7963年3月20日17点整，卡琪拉通过内线向莱伊报告：“长官，您的电话——是‘特丽莎•兰’。”
本想通过那样的条件令对方焦急，不料得到了西郊杀人狂的死讯。自早上八点的新闻播报此事后，莱伊一直等待着女人的电话。
“维森先生，抱歉又在工作时间打搅了您。”说到这，女人便停下来等莱伊的回应了。
约三秒后，莱伊终于开口：“您希望面谈？”
“对。”似乎对他直切中心的话很是满意，女人的声音轻松了许多，“请您选择适合的时间和地点，我必定前往。”
“……”
也许猜到了莱伊沉默的原因，女人解释道：“因为您比较忙碌，所以我配合您。不好么？”
“不。”莱伊偷偷地叹了一口气，说出了时间及酒店的名字。女人记下之后便结束了通话。
“长官，这样好吗？”察觉到莱伊的烦恼，卡琪拉问，“那是连派拉都能玩弄的女人，您这样很危险哦！”
“我又没说自己去。”莱伊很是不明白女人的做法。由他选择时间和地点，他便有足够的精力部署部下。与上任安全部长的死有直接关系着一条，就足以拘捕她了。
难道，那女人有什么王牌吗？
7963年3月21日22点17分，与约定的时间还有不到三分钟。莱伊在指定的酒店的预订席上等待着，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耳边的收讯器上。与之配套的发讯器在总服务台。
22点18分11秒，收讯器中终于传出莱伊等待的声音——“请给我2017号房间的钥匙”
莱伊开始移动。现在，他与那个女人各拿着一把可以打开2017号房间的卡式钥匙。两人都在一楼。乘坐位于大厦两端的电梯到达预订的房间，所需的时间都不是定数。也就是说，先到的几率是相同的。
莱伊也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大费周章，但他确实不喜欢以一副胸有成竹的面孔在房间里迎接那样一个女人。可是，当看到女人站在房间门口，若无其事地晃动着手中的卡式钥匙，悠闲地端详着自走廊另一端现身的自己时，莱伊觉得自己再次小看了她。
女人穿了很工作化的暗紫色套装，搭配上同色的鞋子和别致的白金项链，看上去就像一般公司的文职人员。莱伊清楚派拉的喜好——这个女人身上感觉不到派拉所爱的放荡，有的只是优美和狡猾，就像只在夜间狩猎的猫科动物。
再近一点才看出她化了以深紫为基色的淡妆，端正美丽的五官以最佳方式维持着东方人特有的风韵。
没有怀疑的必要了，莱伊于是向她打招呼：“兰小姐……”
“进去再说吧。”女人说着，用手中的磁卡打开房门。
正对着房门的客厅里没有多余的设计，皮质的沙发分成三组，从四周围住了长型的茶几。
“你没有布置无关的人呢。”毫不惊讶地说着这番话，女人大方地在一组沙发上坐了下来。莱伊于是坐到了与她坐的那列沙发成90°角的另一组沙发上，然后自西装口袋中取出一个塑封的证物袋——里面有两根黑色的头发。
“这是在现场发现的东西。”莱伊说。黑色的长发，虽不确定是女人的，但莱伊不会随便让部下涉险。西郊的杀人狂使他失去了五名部下，在莱伊看来，这个能独立战胜他的女人无疑是更危险的存在。
女人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将纤长的手指插入乌黑的秀发中，随便地绕了两下，猛地一扯。几根头发就这样被拽了下来。她把它们从手指上捋下来，直接送到莱伊面前，说：“请，您可以去做基因鉴定。”
“兰小姐！”
“该案的记录已被删除，您没有起诉我的权利和义务，维森先生。”
“尽管如此，你犯罪的事实依然存在。”
“哈，犯罪？——您果然是个过于耿直的人。”女人没有点明这个“果然”源自何处，但莱伊已经猜到了：派拉•欧•奇亚诺耶对她提过自己的事。若是派拉所讲的的话，话题绝不会牵扯到工作——莱伊对此十分放心。如他所想，女人没有在这里做什么文章，而是回到之前的话题了：“法律就是法律，没有被赋予职责，即使杀死的是残酷地杀害了无数善良市民的杀人犯，也应当被制裁，对吧？”
“没错。”
“那么，没有抵挡能力的善良市民应当一边祈祷自己不要成为不幸的牺牲品，一边期待着犯罪分子尽快寿终正寝吗？” 女人以戏虐的口吻问道。
“法律会维护大多数人民的正当权利。我们有专门的机构……”
“我在说的是这次的事哦，维森先生。”女人很不客气地打断了他，“身为安全部长管的您，不能做出解释吗？”
“我们没有放弃这个案件。”莱伊的回答斩钉截铁。
女人于是轻笑了一声，说：“没放弃的只有你吧？你的私自行动让派拉很是头痛呢！”
一瞬间，莱伊忘记了该怎样呼吸。如果派拉连这些事情都向她抱怨的话，那么，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呢？
似乎知道莱伊在想什么，女人说了下去：“派拉死时，我在场。他想让我陪他自杀，可惜我没有答应。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事。”
“原因。”
女人给了这个简短又强硬的追问一个故弄玄虚的微笑，说：“他怕失去我啊。”
“我问的不是这个。”
女人隐去了意义不明的笑容，以明朗的声音给出了答案：“我的目标是T-Z-1762。等你得到了那个，也许会比我更早明白派拉为什么要寻死吧。”她说完，站起身来。
莱伊向她投去了怀疑和询问的目光。女人于是再次微笑了：“维森先生，你想知道的我都已经告诉了你。像你这般随身携带着已故妻子的照片的人，应当没兴趣和我一起使用里面的卧室吧？告辞了。”
轻微的关门声响过，莱伊独自在房间里思考着。女人怎么会连他没有那个东西都晓得，而且还确信他将拥有它并以之为目标接近……有哪里不对。可是，是哪里呢？总是可以从女人身上感受到的奇妙的违和感，令莱伊很不舒服。
T-Z-1762——女人的目标，究竟是什么东西？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