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土豆猫

7、七、

　　7963年5月19日04点33分，未经市长审批的转移工作正式开始。
　　7963年5月21日21点57分，转移工作结束。
　　7963年5月22日00点01分03秒，弗斯摩市G区中心最大的综合超市发生大规模爆炸，周围半径370m无人生还。
　　7963年5月26日17点59分，现场搜查正式结束。爆炸原因有三：外来非核子能导弹、事先藏于店内货物中的定时炸弹及伪装成顾客的恐怖分子在店内发射的超小型核弹。每一个都足以引爆原先位于超市地下的核子能反应堆。
　　尽管成功地避免了核子能反应堆的爆发和弗斯摩市的毁灭，爆炸仍然带来了174320人死亡，984796人受伤的严重后果。莱伊为此递交了辞呈。
　　这时候，摩根•唐茜已把从各处收集的相关资料汇总整理好，并作了有利于相关目的的修改，递交多方媒体。一夜之间，举市哗然。
　　市长在反弹劾期间将所有的罪责推给现任安全部长莱伊•洛•维森和外交部长摩根•唐茜，却始终没能敌过民众的呼声，被迫退位。
　　市长的选举刚刚展开，莱伊的辞呈便以信件的方式寄回了他的手中。寄件人的姓名是切诺欧帝斯•埃诺•雷恩——情报部部长。
　　联系过切诺欧帝斯后，莱伊不得不承认情报部的能力——他直接送去市长办公的楼的辞呈根本没到过市长手中。
　　“别那么急地给自己抹黑，”切诺欧帝斯用让人很不愉快的冰一般的嗓音说，“像你这样负责的人不多了。摩根•唐茜当选市长后，肯定会重用你，我不过是趁机巴结一下。”
　　正如他所讲，6月3日，摩根•唐茜以压倒性的优势当选市长。当天，她就主动联系莱伊。除了一些形式上的问候外，摩根特别询问了莱伊获得情报的途径，而莱伊没有泄漏特丽莎•兰的事。
　　紧急转移的核研究基地在新的位置安排妥当，已是十日后的事了。至此，莱伊手中的工作才多少轻松了下来。待卡琪拉安排好接下来的日程后，莱伊总算有时间做他在爆炸发生后就一直想做的事情了——联系特丽莎•兰。
　　女人留下的单向通讯线路依然是开通的。莱伊提出想向她当面致谢后，女人欣然接受。与以前一样，时间和地点都交由莱伊选择。

　　7963年6月19日17点30分，女人准时到达了约会地点——位于E区的一个小公园。
　　她穿着黑色的丝制长袖衬衫，敞开的前襟内是暗红色的低胸短衫。比短衫的色调更深的暗红色紧身牛仔裤下是黑色的休闲式皮靴。她仍然散着艳丽的黑发，清丽的面容上有一个模糊的微笑。
　　等待着她的莱伊穿着安全部配给的银白色制服。莱伊之所以这样穿着，是因为这里是他与过世的妻子首次约会的地方——那一次他也是穿着制服。这些，他自然不会对特丽莎•兰提及。
　　女人一开口便省略了问候：“您的制服很抢眼，维森先生。”
　　莱伊只得笑笑，说：“我想以最正式的态度向您表示感谢。”
　　“道谢的话就省略吧，你找我一定有别的目的。”女人直接切入主题。莱伊仍然迂回了一句：“还是要谢的，你挽救了几千万市民的生命。”
　　“那样说的话，该我谢你呢！”女人轻笑着，说，“虽然我很希望弗斯摩市就这样消失——一点儿都不留地，但是，只要有人能存活，我就舍不得他死了。我只是为我的目的而行动。因此，你也不要说那些假惺惺的话了。”
　　莱伊于是很直接地问：“请问兰小姐是否知道‘芙莱蒂妮•休利特’的事？”
　　“当然。曾经，她潜入波米亚斯的时候，波米亚斯公报头版上还发了一条名为‘芙莱蒂妮•休利特已潜入我市，当心您身边的每一个女人’的消息呢！”
　　“那么，她的事迹为什么不便公开？”
　　“如果你用T-Z-1762来换的话。”
　　“我只能告诉你它在哪里。”莱伊的回答很是干脆。
　　“哦？”女人的黑眼睛中闪出狡黠的光芒，“你确定市内只有一份T-Z-1762吗？”
　　“目前是这样，我可以保证它在三个月内无法完成复制。”莱伊以坚定的声音说道。
　　女人的笑容加深了，她说：“T-Z-1762有两份，都保存在‘非主流能源数据基地’。基地的管理权直接隶属于市长。四天前你拒绝了保存其中的一份。我说得对吗？”
　　莱伊感到手心渗出了冷汗。
　　女人的声音继续了下去：“不用太惊讶。即便有最好的机械师和最精确的情报网，我也无法对那里动手——拿到东西之前就会炸成灰啊。”非主流能源数据基地只对指定人员的活体基因信息开放。也就是说，贸然侵入的下场只有被封闭在现场等待被捕，或者与基地一同毁于高性能的炸弹。
　　“派拉死的时候你安全地逃了出来！”莱伊的语气强硬了。
　　“那是因为我正位于窗边，来得及在爆炸前跳到海里去！”女人解释道，“这也算是我的失误呢。只要和派拉的死扯上关系，你就不可能放松警戒。”
　　“既然您已经知道了，为什么还接受我的邀请？”
　　“派拉说你不适合位于高层。他要我多帮你一点。看来你并不需要嘛！”
　　一瞬间，莱伊僵住了——这确实是派拉会做的事。
　　莱伊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在官场随波逐流。都说人会越来越充实和油滑，但，自从妻子死后，莱伊感到自己越发幼稚起来。妻子的死因是难缠，母婴双亡。产前她曾写信向莱伊诉说她的不安，并希望莱伊能陪伴在她身边。可那时莱伊正在执行一个机密任务，任务结束才收到那封信——此时他的妻子已经去世两个月了。自此，之前信手拈来的任务在他眼中都成了桎梏。
　　莱伊因长时间的休假而影响了升迁。派拉觉得该为此付一定的责任，因为当时的机密任务是他硬拖莱伊去参加的。这些事该不会都被眼前的女人知道了吧？
　　女人只是站在原地欣赏他的表情，缓缓地吐出自言自语一般的话：“你果然和我喜欢的人有些相似，都是会在一棵树上吊死的傻瓜。”女人的声音带着沉重的悲哀，给莱伊以莫名的震撼。可是，他不能给她任何回应，只能打断她的话：“兰小姐，您与派拉究竟是什么关系？”
　　“我和派拉的关系与你想象的不同。不过，经过这次事件，你大概也猜得到了。”女人依然保持着些许悲哀，但已没有了令莱伊震撼的某种东西。她很自然地向左侧移了两步。
　　莱伊没有在意她的移动，问：“兰小姐，请问爆炸发生时您在哪里？”
　　“一个男人身边。”女人以不容他继续问下去的声音说道，“当然，也在本市。”说话的同时，她又向左侧移动了两次。
　　这一次，莱伊终于发觉了异常，但还未来得及采取行动，女人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踏回原点，紧接着扑倒在他身上。那股迅猛的力道令莱伊几乎站立不稳。
　　就在他稳住身形的同时，全身倒进他怀里、应当是连重心都无法把握的女人，从他腋下拔出配枪，头也不回地向着身后连发三枪。
　　当莱伊站稳时，女人已经从他怀中脱离。长长的黑发因女人快速的行动而飞扬在夜风中。
　　“把枪放下！”似乎能令空气冻结的声音自女人艳丽的朱唇中喝出。在她端枪正对的地方，莱伊的副官卡琪拉缓缓地自树丛中站了出来。
　　狙击枪的枪口自卡琪拉手中缓缓滑下，但她的眼睛一直紧盯着莱伊面前的女人。
　　女人端枪的架势没有一丝松懈。
　　发现卡琪拉的手指仍卡在扳机上的同时，莱伊徒手扑了上去。
　　女人因此放松了身体，吐出轻蔑的话语：“尾随长官来到这里，却没有发现想要狙击他的杀手。小姐，您似乎该回军校从头学起。”
　　此时，终于有游客发现他们的对峙，惊叫起来。莱伊没有多理会这些，他从卡琪拉手中夺下武器，走向女人。然而，女人在他靠近的同时后退了：“该道别了，维森先生。我很庆幸自己穿了防弹衣来。”
　　这毫无信任可言的话语令莱伊无法再上前一步，只能自女人手中接回自己的枪，然后看着女人转身、离开。
　　当他终于放弃了望着女人消失的夜景，转身面对自己的副官时，意外地看到了一向坚强自信的卡琪拉的眼泪。可是，卡琪拉比莱伊更早地表露了惊讶：“长官！您——！！”
　　顺着她的目光看回自己，莱伊才发现银白色制服的胸口处留下了大片殷红的痕迹。
　　莱伊足足用了五秒钟才接受了眼前的事实：这些，都是特丽莎•兰的血。她与他接触的时间绝对不超过两秒钟。这些血足以说明她的伤有多严重。以这样的重伤完成一系列优秀特工人员即使在完好时也未必做得到的动作，而且瞒过了执行过特种任务的莱伊的眼睛——特丽莎•兰的作为令莱伊禁不住打起冷战。
　　此时，莱伊尚不知道周围的树丛里有三具曾将他视为目标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