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风第一部 落花时节》明月晓轩

3、第一次调查

　　酒会后的第二天瓦尔迪斯突然指派了一名四十多岁的少尉担任他的助手，奥贝斯坦没有拒绝，有一个人帮忙去仓库翻陈旧资料可以节省他许多时间，虽然，这个少尉有一个让人皱眉的毛病。
　　“啊，中校大人做事情的方式非常特别，以前的宪兵都是在行星上跑来跑去，召集目击者，询问证人什么的，这样比较象侦探——电视上不都是这么演的，可是中校大人却一直在查资料，难道资料中隐藏了暗杀者的踪迹？”
　　尽管两个人共事只有一天，奥贝斯坦已经彻底放弃了让他闭嘴的念头，一般来说，他的同事也好下属也好，在接触到他时不时闪着怪异光芒的义眼，还有看着他万年冰山一样的外表都会自动走向沉默，只在背后窃窃私语的痛骂他的古怪和不可理喻。但是这一次，即使他冷冷的望向对方，也没法让那张呱噪的嘴停住哪怕一分钟。
　　唯一可以庆幸的是，他有在噪音下工作的能力；只要投入资料堆，耳边的声音可以自动过滤，大半时候大脑主动消音，但当一些重要的词汇出现时，注意力又会立刻分几分到听觉系统。
　　“这是您需要的宪兵队对共和主义者的审讯记录。这些人呢，是最无可救药的暴徒。”
　　他瞟了对方一眼，在出生平民的士兵和下级军官中很少听到给予共和主义者如此严刻的评价。
　　完全不需要他询问，对方主动往下解释：“瓦尔迪斯大人一家都是仁慈的领主，仁慈而且公平，有这样的领主不知道感恩，还不断给领主大人找麻烦，真是一群忘恩负义的家伙。如果瓦尔迪斯大人因此获罪失去领地，我们怎么还能盼到另一个仁慈的领主？”
　　“少尉是这里人？”
　　“是啊，五代以来都定居在瓦尔迪斯行星。”
　　“少尉非常尊敬瓦尔迪斯子爵大人。”
　　“那是很高贵的一家人，对佃户都非常仁慈，对于行星上的普通百姓更是照顾。还有雷曼大人家，这十年来给我们带来多少好处。和我们那些个邻居相比，瓦尔迪斯行星的经济是非常出色的。”
　　奥贝斯坦默默点了下头，然后示意对方退下。
　　这个恒星系上的共和主义团体已经有五十年的历史，从其建立起就和恐怖活动密切挂钩，曾经有八名高级官员（其中三人来自瓦尔迪斯家）成为暗杀下的牺牲品，受波及而死伤的士兵和平民的数目则超过了一百，另外，还有诸如破坏能源系统、捣毁兵工厂设备、炸毁军需仓库之类的行经。
　　从现在看来，前两任调查官的分析是有理由的，暗杀者就是那些共和主义分子，如果承认这一点的话，他的任务就是查找出对方的据点，并逮捕凶手。
　　共和主义者的据点吗？或许他该象那个少尉说的那样四处看看了？
　　他把目光收回到手中的资料，新帝国历四八零年五月宪兵队审讯记录。
　　“第三次使用自白剂，犯人的理智开始崩溃……
　　“大叫‘这不是我们做的，我们已经不做这种事……’，继续沉默，突然疯狂大笑‘我们是共和主义的战士，高贵的战士，和平的战士’……
　　“犯人开始大口的吐血，虽然好象还想说什么，但是已经没有说话的能力。五分钟后，犯人断气。”
　　这是第一次暗杀行动后两个月时的记录，受审者是一名共和主义者，据说还是一个分部负责人。
　　吸引奥贝斯坦注意的是这样一句话“我们已经不做这种事”，他迅速在一大堆牒片中找出记录共和团体二十年行动行动的那张。
　　轻轻扣一下桌子，果然没错。从帝国历476年起整整四年间这些共和主义者没有做过任何破坏或暗杀的行动，要不是在皇帝生辰日、建国纪念日的时候会出现共和主义传单，人们几乎以为这个组织已经不复存在了。
　　延续四十多年的恐怖主义传统突然停止，难怪他看记录的时候总有一种不协调感。
　　可是，又是什么使得他们重新回到起点，真的是因为瓦尔迪斯家在帝国历479年末进行的大搜捕行动么？

　　车子居然——抛锚，即使是奥贝斯坦也要用一点时间来接受这个事实，这个边境兵工厂的预算始终处于不足状态，所有东西都是能用就用，地上车当然也不例外，不要说数量不足，质量更是能够让人吐血。
　　这天下午，奥贝斯坦去了第三次暗杀的现场，一个位于偏远地区的仓库。四个月过去了，当然没有多少有用的线索，最要命的是车子居然在回程的路上抛锚。四周看看，根本是荒无人烟，这条路通过的地方基本上都是军事设施，来往车辆少的可怜。看来只有打电话回去等总部另外派车来接他，这样想着，刚刚拿出通讯器就听到车子的声音。
　　“奥贝斯坦中校——”
　　在他旁边停下的宝蓝色车中探出头来的是两天前在酒会上初次见面的弗丽达.冯.雷曼。
　　弗丽达前后打量了一下这辆起码出厂十年的车子，淡淡道：“我早说过，瓦尔迪斯先生应该向奥丁多申请一些经费。”然后打开车门：“上车吧，中校先生，这里等不到计程车。”
　　看到对方没有立刻响应，少女脸上浮上一丝淡淡笑容：“难道中校先生宁可在这里等上两个小时，也不愿意接受一个女士的援手？”
　　“您误会了，我是担心给您添麻烦。”
　　“瓦尔迪斯先生和我约了一同晚餐，所以，您不必担心。另外，我很愿意代您打电话联络后勤部来拖车。”
　　即使他这样并不十分熟悉地上车品牌的人也可以轻易看出雷曼的车子比瓦尔迪斯的更为高级，这辆车即使开在奥丁的大街上也不会辱没这个富家千金的身份。
　　“我习惯使用自动驾驶，您不赶时间吧？”
　　“不。”
　　“对了，愿意在哪里等两个小时，是不可能在赶时间的。”一边说一边已经接通瓦尔迪斯的办公室，奥贝斯坦注意到对方只按了一个键、且没有通过副官转接。
　　“雷曼小姐，您……您是来告诉我约会要改期吗？”
　　“不，不是。我是告诉您，尊敬的先生，您必须通知后勤部门到第37号公路9段来拖车。我非常遗憾的告诉您，您拨给尊敬的奥贝斯坦中校使用的车在不恰当的时候罢工了。”
　　对方快速的说了几句，由于干扰加上对方的语速很快，坐在后排的奥贝斯坦完全没有听清楚，只觉得象是在解释什么。
　　“您看，先生，您应该提醒您的后勤军官定时检查那些车辆。如果不是我恰好经过，我们来自首都星的贵宾会留下多么不好的印象。亲爱的瓦尔迪斯先生，我们可以在晚餐时继续交流对兵工厂工作效率的看法，现在还是先说一声再见吧。”

　　“您在奥丁不会遇到这种不愉快的事情吧？”
　　“哪里的地上车都有坏掉的时候。”
　　车子平稳行驶在宁静的公路上，夕阳笼罩在大片的荒原，这是一块满是沙硕和白色石块的贫瘠土地，在石块之间一些不知名的杂草生长着。但是，路的两边种了很多树，枝叶婆娑，在二月末的柔风中已经有一些鹅黄的叶片，细细的，缀满枝头，千丝万条随风飘扬成一片绿意迷离。奥贝斯坦没有在奥丁见过这种树，这个行星的气候可能十分适宜这种植物的成长，大片大片的种植。
　　“这是柳树——奥丁很少有。虽然瓦尔迪斯先生非常讨厌这种植物，但是，在这样的自然条件下也不能太苛求。奥贝斯坦先生不讨厌柳树吧？”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种植物。”讨厌柳树，他不明白为什么要讨厌一种植物，他对任何植物都没有特别的感情。
　　“雷曼小姐今天也在第二仓库？”
　　弗丽达快速侧头瞟了他一眼，他可以看到少女的眉微微上扬，仿佛在说“你怎么知道的？不算太笨嘛。”
　　“您猜的非常正确。应该说您有侦探的天赋吗？”
　　“您对军工事业感兴趣？”
　　“很遗憾，这一次您猜错了。我对此毫无兴趣。”略微顿了一下，象是在等对方发问，过了一会儿，显然没有得到预期的反应，她突然笑了一下：“中校先生，您不觉得奇怪么？”
　　“我完全可以理解。您的家族为帝国军工事业做出了显著的贡献。”
　　“啊——”不知道为什么，弗丽达愉快起来：“看来您从抵达这个行星起就一点没有浪费时间。是的，在这个行星上，我拥有的通行权利并不亚于瓦尔迪斯先生。”
　　“雷曼小姐，我应当向您表示感谢。”
　　“感谢？中校先生是指那幢房子？那里曾经是我和姐姐的渡假别墅，但是，五年前玛丽安去世后就没有再使用过，虽然玛丽安生前很少在那里居住，然而……我想您能够理解。”少女又笑了：“非常抱歉让您听这种不愉快的事。我很早就将使用权交给瓦尔迪斯先生，非常高兴，他始终能将之用在正点上。奥贝斯坦先生会替我那套普通的房子增添光彩的——当您破了这个已经困饶了两位调查官的案子，挽救了未来瓦尔迪斯子爵的生命之后。”
　　他略微欠了下身。
　　“您见到玛丽安的画像了吗？在客厅中的那幅。”
　　“我只见到您的画像。”
　　“哦……我已经很久没有去过了。我想，瓦尔迪斯先生一定向您介绍过玛丽安。”
　　“是的。”
　　“玛丽安是雷曼家的骄傲，她非常的美丽，您也这样认为吧？”
　　“非常抱歉，这是九年以前的事情。”
　　之后半个小时的车程，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对话，一直到十九层高的办公楼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弗丽达突然转过身来，直视他的眼睛，正色道：“不知道我是否有这个荣幸邀请您在周末到寒舍用顿便饭？”
　　“非常荣幸，雷曼小姐。”
　　对方满意的笑了：“瓦尔迪斯先生星期六下午五点会来接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