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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宴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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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莱门斯.冯.瓦尔迪斯军校毕业之后在军务省工作两年多,晋升为上尉后即调到这个兵工厂行星,其后五年,始终没有离开,尝试了从普通采购军官一直到行星司令官的各个地位与工作。相比那些一毕业就转入预备役,一生不上战场还拿军饷的贵族子弟,瓦尔迪斯始终服务在军队的行为已经很不错了。
莫里斯少尉一如既往的热心于向他提供各种消息,奥贝斯坦认为对于这位少尉,只要有机会让他动嘴皮子,他就满怀感恩之情。这天午休时间,奥贝斯坦也不记得最初他到底问了对方什么样一个问题,反正二十分钟后转到了这样一句话上。
“准将大人能有雷曼小姐这样的未婚妻真是太幸福了,雷曼小姐即细心又聪明,总能够给准将莫大的帮助。中校大人可能还不知道,就是雷曼小姐建议准将给您安排一名助手。”
默然点一下头。
“而且,是雷曼小姐点名由下官担任,真是一个细心的小姐,一年前的事情仍然记得这么清楚,记得下官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人。”
“少尉一年前曾经建立过功劳?”
对方突然一脸认真,甚至啪的一个立正:“瓦尔迪斯准将大人第二次遭受刺杀的时候下官在现场,而且尽到了作为下属的责任。”一边说,一边拉起衣袖,让对方看到他手臂上的伤痕。
“少尉,我想知道那个事件的详细经过。”
“遵命,大人。”
第二次针对瓦尔迪斯的暗杀是三次中最为普通的一次,准将在离开剧院回官邸的时候遇到枪手的伏击,暗杀者先打中轮胎,然后向车子逼近,当时与其同车的军官和另一辆车上的士兵奋力反击,战斗只持续了不到三分钟,对方即跳上一辆墨绿色地上车逃跑,五个小时后,地上车在180公里外的荒原地带被发现,而刺客则始终没有落网。根据莫里斯少尉回忆,那场枪战造成一名士兵重伤,两人轻伤,对方应该有一人重伤。
“刺客使用的武器只有射线枪?”
“是的。啊,准将大人是有福气的人,当时那些人对着车子胡乱开枪,要是用了手提加农炮那就糟了。”
“刺客一共有几个?”
“那个地方那天正好灯都坏了,看不清楚,开枪的好像有三到四个人,车子上起码还有一个。”
奥贝斯坦食指轻敲桌面,他和莫里斯少尉一样,惊讶于刺客只使用了射线枪,他们应该知道,将官的座车都是有防弹设施的。更重要的是,根据第一次和第三次刺杀使用的武器装备来看,对方应该有能力获得手提加农炮,除非假设这一次刺杀和另两次行动并非出自一个组织之手。
他和他的前任也都尝试着寻找瓦尔迪斯准将的仇人,但是,这个贵族公子简单到乏味的社交和生活经历里根本看不出有什么人与他之间有这样的深仇大恨,不惜一次次刺杀。
那些涉及到私人生活的调查中,只有第二任调查官与瓦尔迪斯家一个女佣的对话引起他的注意:
“据你所知瓦尔迪斯准将有没有什么仇人?”
“仇人?这怎么可能,少爷的脾气最好不过的,连和人吵架都很少。”
“另外,准将与他的未婚妻之间的感情是否融洽?”
“先生是指哪一位?”
“有……有几位……”
“如果您是指玛丽安小姐的话,我可不是很清楚,那是个非常美丽的小姐,不过,玛丽安小姐很少和少爷在一起,说话也特别少,一年都难得见几面。玛丽安小姐喜欢热闹,住不惯这种偏僻的城市。”
“准将对……对这位玛丽安小姐的感情如何?”
“这个我可不敢胡乱猜测,不过,玛丽安小姐去世的时候少爷非常的伤心。”
“能说一下另一位的情况么?”
“哦!这个我非常愿意,弗丽达小姐再好也没有了,对少爷非常的尊重,虽然没有她姐姐那么漂亮,却是个真正高贵的小姐。弗丽达小姐可从来没做过让少爷难堪、伤心的事。”
直到今天,奥贝斯坦还可以清楚的记得十年前第一次听到瓦尔迪斯订婚时的情形,这个平时甚少说话的少年在一次暑假之后一见到他就忙着拿出未婚妻的照片,一定要他看,而且看了一次不够,此后那一个星期他几乎每天要看两次雷曼小姐的玉照。
象瓦尔迪斯那样的贵族子弟,多半逃脱不了利益婚姻,他也不例外。瓦尔迪斯子爵家有悠久的历史、有封地、也曾经有过辉煌;雷曼家则有金钱、产业,这两个家族正是典型取长补短形的婚姻,说真话,这样的利益婚姻中,象瓦尔迪斯那样心甘情愿、兴高采烈的情形很少看到,所以,在奥贝斯坦的脑海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到了星期五下午临近下班时分,瓦尔迪斯代自己的未婚妻送来了正式的请柬,收的人没有任何表示反是送的人有点不好意思,喃喃道:“雷曼小姐是非常重视礼节的人,其实,只是一次很普通的晚宴。雷曼小姐邀请了一些文艺界人士,所以……不能穿军服……”
“乐意从命。”
就这样,这一天奥贝斯坦很特例的穿上了西装,而瓦尔迪斯也准时出现。弗丽达在姐姐玛丽安去世后在远离旧居的地方另外买了别墅,据说这个年轻女子生性好静,选择在较为偏远的地方,距离中心城区大约有地上车一个半小时的距离。
“奥贝斯坦,雷曼小姐很欣赏你的才能,那天她对我说‘这一次军方终于派来一个可以让我们对他寄予希望的调查官’。我还是第一次听雷曼小姐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赞扬一个人。”
略微点一下头,听的人仿佛觉得说一些谦逊的话是多余的事情。
“你——调查出什么结果了吗?”
“非常抱歉,阁下。”
“没什么。你只到了一个多星期,可以慢慢进行。奥贝斯坦,我也很信任你,军校时期在学生中你就是很有才华的一个。”
“阁下太过奖了。”
如果有第三个人在一旁,就会觉得这两个人之间的对话往往只能用无趣来形容,做主人的找不出合适的话题,做客人的又完全没有配合的意图,可以相信,当车子到达终点的时候,对于这两个人都是一种解脱。
雷曼小姐的别墅坐落在河边,门前门后种满了这个行星的标志性植物——柳树,柔软的枝条拂过窗棂、点拨流水、扫上行人的春衫。他们到的时候,其他宾客已经到齐,一共有六人,分别有着诗人、画家、小提琴家之类的称号,弗丽达为他一一介绍后笑道:“这些都是瓦尔迪斯先生的好友,瓦尔迪斯先生已经将业余时间贡献给了最高尚的文学和艺术,您说是不是?”她笑着望向一名年轻人,据介绍是个边境行星有名的新锐画家。
“您说得非常正确,瓦尔迪斯阁下有着让人惊叹的艺术敏感,是个天生的鉴赏家。”
即使是奥贝斯坦这样的人,在那一瞬间也需要着意提醒自己克制才能不露出过分的表情。在他和瓦尔迪斯四年同学生活中从来没有发现对方有什么特殊的艺术品位不说,相反的,瓦尔迪斯拙劣的着装品味是同学们永久的笑话题材。
晚宴并不豪华,菜色精雅,弗丽达的话很少,到是瓦尔迪斯精精有味和艺术家们谈论最新的艺术流行趋势。餐后几个音乐家轮番献艺时,奥贝斯坦走到客厅的边上,目光被悬挂在不当眼处的弗丽达的肖像画吸引,画中少女大约十六、七岁,端坐在起居室中,手中拿着针线活,但是目光掠向窗外,而窗外可见柳丝轻拂。画者没有美化少女的容貌,只着意刻画少女的眼神,那种身在房中,心却已飞出窗外与春风杨柳共起舞的眼神。
“在欣赏画作?”
“是的,阁下,这幅肖像画很出色。”
这一瞬间奥贝斯坦觉得瓦尔迪斯的脸色突然变了一下,虽然即刻恢复,可是眼神中还是透着不悦。
“哦,这个人曾经有点名气,只可惜他的才华和人品都配不上他得到的名声……”
他的话没有说完就被弗丽达.冯.雷曼淡淡的声音打断:“我觉得非常的遗憾,尊敬的瓦尔迪斯先生,我承认我没有想到您会在一个客人面前这样评论一个曾经和您情同兄弟、尊重您、并一心希望得到您提携的同学好友;如果可敬的罗兰先生还在世的话,我相信,他对您的评价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比您刚才对他的评价要仁慈的多。”
这一下,瓦尔迪斯的脸色真正变了,过了一会才听到一个干巴巴的声音:“是的,雷曼小姐,我知道您对他的评价一向很高。”说完欠一下身,走向他那群朋友。
弗丽达淡淡看了他一眼,随即转向奥贝斯坦:“非常遗憾,让您看到这样失礼的一幕……中校先生,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知道罗兰先生的事情。”
“洗耳恭听,雷曼小姐。”
“乔治.罗兰先生是瓦尔迪斯先生的中学同学,他是一个——至少在我看来是一个天才的画家和钢琴家。中学毕业后受瓦尔迪斯子爵大人的支助也始终和瓦尔迪斯先生保持了友谊,起码,在罗兰先生心中,一直到他离开这个世界,都将瓦尔迪斯先生看作他最好的朋友。我十一岁起,罗兰先生一直担任我的艺术家庭教师。”
她没有再说下去,目光望向窗的方向,虽然那里重幔叠帘,这个女子仍然显出了画像中那种缥缈的眼神。就在这个时候瓦尔迪斯又走了回来,完全没有了五分钟前离开时那种忿忿的神色,反而有一点惶恐的样子,低声道:“亲爱的弗丽达,希望您不要为刚才的事情而生气。”
“啊,完全没有这种事。亲爱的克莱门斯,我已经考虑到,您有权利也有理由讨厌罗兰先生。我相信,如果罗兰先生在这里,他也不会怪您,虽然,那不是他的错,可是,谁叫他们拥有同一个姓氏,哦,尊敬的先生,我只是希望我未来的丈夫有着宽宏大量的气度以及仁慈的心。就这样吧先生,您继续和那几位艺术家讨论帝国文艺的未来,我很愿意乘这个机会向中校先生了解一下您在军校时代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