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艳歌》颜语

15、我的姐妹

　　青洛一向说玉帝应当将我派去周公府上当值而不是去文书殿，白白荒废了一个大好人才。

　　我每每都不以为然地一笑了之，心里想，是金子去哪里都要发光。然而当景辰走后的那天晚上，本以为我会因为生出了无限相思和愁绪而彻夜无法入眠，谁知现实却是刚沾上枕头不多时便一个猛子扎进周公府里直到日上三竿方悠悠醒来。不仅如此还将景辰已经离开天庭的事忘得一干二净，梳洗完毕便要风风火火跑去紫微垣寻他。

　　我于是想，如果将这个讲给景辰，不晓得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青洛说自然是好事，景辰听闻一定会提前赶回，以防我再这么睡几觉索性连他这个人都给忘记了。

　　我自然大度地一笑了之，我对景辰情比金坚岂是青洛这样的区区之辈所能理解。但我转念一想，又觉得青洛说得没错，虽不求景辰能提前回来，但看看能激起怎样一种效果也算有所收获。

　　于是我当即回屋找出纸笔，略一凝神给景辰提笔写信：汝此去西天可一向安好？虽一夜未见吾已深觉如隔三秋，禁不住长吁短叹几乎便要以泪洗面……然吾却在悲伤之余发现一桩奇事，纵然哀
　　莫如斯，昨夜竟仍然一如既往，睡梦憨沉香甜。今晨说与青洛等人，亦纷纷咂舌称奇。而今说与汝听倒别无他意，但若有何高见却也莫要拘束娓娓道来便是……

　　写毕叫来府上圈养的苍鸟将信送往景辰手中，算算时辰离下午当值还颇有些时候，青洛又照例跑去接引殿，只余下我一人又开始感到无限哀愁与苦闷，索性掰着指头数数自己可去之处：小儿子昊煊？不行，不能打扰他闭关。那南宇？好是好，可景辰刚走我就立刻跑去找南宇，把他交代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也忒不像话了些……

　　正如数家珍地想着，却听门外传来一阵窸窣之声，我尚未来及站起来便看到一个身着朱红罗裙的姑娘出现在我面前。

　　“你就是青泠？”她上下打量我一番，然后微微一笑，“我是你的双胞胎姐妹，微然。”

　　我瞬间便知道这下不愁没事可做了，因为单是目瞪口呆地瞧着她便费了我半晌功夫。说实在的，无论是在凡间还是来了天庭，我从未见到过如此好看的姑娘，如盈盈秋水般的双眸，嫣红小巧的双唇，朱红罗裙下纤腰盈盈一握，微笑间竟带着说不出的妩媚之色，仿佛夺人心魂不过是嘴角微抬的事情。

　　就在我目瞪口呆的当头，微然亦在仔细打量着我。半晌我们同时开口：“你……”又同时将嘴闭上。

　　她婉转一笑接着说道：“没想到青泠生得这样美，虽难免稚气未脱，但一双眼睛乌黑明亮，着实灵气十足。”

　　我没料想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但仍然坑坑巴巴地向她表示我的意思：“还是微然更好看些，”用手比划着，“眼睛像桃花花瓣，跟昊煊一样。嘴唇又这样小巧，笑起来比嫦娥姐姐都一分不差……”

　　我用手来回在脸上身上比划，但说了没几句便慢慢停下，与她对望片刻，忍不住都扑哧笑出声来。

　　“这一开口说话便知我们一定是姐妹，见了面不说别的先互相将对方捧得心花怒放。”微然笑着转身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

　　“哪有，我是认真的！”我边反驳边朝她身边坐去。

　　说也奇怪，大约真是有血缘关系的缘故，虽然刚开始略感几分局促，但随着微然那爽朗一笑，立刻便让我觉得我们之间早存着万把年的交情，心里亲近之意陡生，忍不住像对景辰一样朝她坐得更近一些。

　　“我前些日子专门查了你我的生死簿，按凡间的年龄已经十八有余，但因你比我早了一刻钟，所以微然你就是姐姐了。”我笑着拍拍她的肩膀，仿佛委托给她什么重任，一转念又忽然想起一事：“微然你何时上来的？现在住在哪里？”

　　“你不会刚注意到吧？”她无奈地将身后的包裹去掉放在腿上，“飞升后玉帝便指派我让我们住在一处，所以我便来投奔你了。”

　　我一听立刻将包裹从她手里接过来抱在怀里：“太好了，你就算不跟我住在一起我也要主动找玉帝请示的。”

　　她笑起来，妩媚的眼睛微微上挑，让我瞬间便想起风情万种这个词。

　　“你投胎投在了哪里？为什么现在才上来？”我好奇地问出憋了许久的问题。

　　微然挥挥手：“不过是投生在一个王爷府上，倒没什么好说的。至于为什么现在才上来我也不清楚，大约是渗透出的仙力不足以使我飞升吧。”

　　我就知道景辰又在欺负我不懂，飞升这种事怎么还能征询下意见才进行嘛，胸中五气聚全凭谁也拦不住要朝天上飞去的。

　　“你呢？又在凡间经历了什么？”她向后靠着椅背，一副准备长谈的样子。

　　我本还想问她些别的，但听微然如此问立刻兴致勃勃地坐起，准备向她娓娓道来：“我啊，我投生在城南一家道观里……你有没有听说过？很有名的，就是一个老道长带着两个小徒弟……”

　　“你又在跟谁乱讲呢？”门外传来青洛的声音。

　　我朝外望了一眼，仍然抓紧时间提醒微然：“想起来没有？”话未说完青洛便已经进来，随即鬼叫一声再次打断我的话。

　　“青泠，你从哪里带来这样好看的姐姐？”他有些看直了双眼。

　　“姐姐也是你能叫的吗？”我立刻站起来维护，“好看你也不能看，你已经有绿绮姐姐了。”

　　本想用最后这句话来警醒一下青洛，谁知他听到反而高兴起来，嘴里念道：“你说的对，我已经有绿绮了。”说毕又将微然上下打量一番，啧了一声开口道：“想必你便是青泠的胞姐吧，在下不才，是青泠的兄长，幸会幸会。”

　　我看着微然甚有礼数地朝他回礼，忍不住暗叹自己怎么就投生在了有青洛的地方。正想着，却听窗外传来苍鸟扑扇翅膀的声音。我立刻跑出去，果然接到景辰的回信，迫不及待地打开，正奇怪为什么会如此迅速，便看到纸张上只写着一行俊秀的字：早已料到，不足为奇。安然入塌，待我
　　归来。

　　我反复看了两遍，有种淡淡的喜悦慢慢爬上心头。景辰说，他早就料到我会睡得憨沉香甜，一点也没感到奇怪。但他希望我能像这样安然入睡，一切照旧只静心待他归来就很好。

　　虽然我平日一向对事情不甚灵敏，但景辰这几句话、他想表达的意思，我却一下子就看得很明白了。怎么能不明白呢？

　　“这是谁的信？写得这样漂亮。”微然从后面走过来。

　　“还能是谁？你将来的内弟呗。”青洛说着，脸上忽然露出激动的神色，“我才发觉有朝一日我
　　也要成为天孙的兄长……”说毕他仿佛有些不能置信地愣在那里，拍了拍自己的嘴转身开始在廊下来回奔走，一边掰着手指念念有词的挨个算着辈分关系。

　　我挥挥手正准备跟微然解释，转头却发现她一直挂脸上的微笑不知何时变得有些僵硬起来。

　　我忍不住叫她：“微然？”见她没有反应，我侧头朝她看的方向望去，原来南宇竟不知何时站在院子里，见我望向他便微笑着向我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