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完结章 ...
-
醒来时是在半个月之后，木叶重新建起的医院中。白色天花板与样式简洁的吊灯让亘有一种熟悉的既视感，好一会他才想起八年前自己也曾这样在木叶的医院中醒来——在灭族发生之后。
和那个时候的感觉一模一样...亘虚弱地想着，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虽然七年不见，但他依然一眼就认出了来人——近川朝比奈。就像是八年前历史的重演，却已经物是人非。她动作轻柔地扶起亘，喂他喝了些水。亘静静看着她，曾经的队友看起来变化并不大，但露出的微笑已经变得更加真实温和。朝比奈扶着他重新躺下，“我去请奏真大人来。”
走到门口时她突然回头，有点局促地摸了摸头发，微微脸红，“有一件事想要告诉亘君...我和谅决定结婚了。”
亘稍微惊讶了下：“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在驰援奈都岭的路上，那家伙突然对我说，如果没有死就结婚吧...”虽然是抱怨的口气，但声音里却流露出满满的幸福喜悦之感。
门被关上，亘仰望着白色的天花板，依然感到完全的不真实与茫然。他闭上眼睛，但还能看到斑的影子，还能感觉到肋骨间针刺一般锐利的痛。斑给他留下了两段记忆——终焉之谷，还有临终之时。蓄意挑起的战斗，笃定必将归来的离去——一切都成竹在胸，没有超出他的预料，但依然会感到难过。就像是喜欢的蝴蝶从手中飞走了，再也无法捉住，只能就那么看着。在那些决绝之下，有没有隐藏着真正死去的渴望呢？当他在黑暗中筹谋时，有没有疑问自己怎么会在这样的地方呢？
金灿灿的光线从没有被帘幕遮住的半边窗口/射入，一盆小小的野菊花开在窗台上。黄色的花瓣紧紧抓着红色的夕光，像个小太阳一样向周围挥发着金色的微粒。亘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看什么，也许就是这么看着，专注到直到奏真进来才恍然惊醒。
谁都没有说话，就这么互相凝视着。奏真觉得自己有很多话想对亘说，想告诉他很多事，想对他倾诉自己的满怀深情。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一直一直地看着，心像液体波动不停，爱情使他变得那么软弱，连亲吻也变得小心翼翼，像蜻蜓轻触水面旋又离去，嘴唇似触非触地贴在一起，直到亘轻声喊了一声“奏真”，才完全贴合下来。
从触碰的地方传来温暖的温度，从身体内部散发出来的冷气被驱散了，暧意再度回到胸口，亘久久地闭目，感受奏真带来的温暖与安定。在傍晚微弱的黑暗里，仿佛有什么正在发出一种安详柔润的光辉。
“我想看看外面。”亘静静地说。此间安静得不可思议，听不见人声，也没有风声。奏真扶着他来到窗前，初秋夜晚的黑暗正在缓缓笼罩住木叶，小小的灯火约定似的陆续点燃，传递着某种带着温暖的讯息。
亘慢慢抬头，颜山的石像因为夜色模糊不清，但依然能分辨出柱间的容颜，斑的形象再次浮现在眼前，就像他目睹过那样，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去。奏真从身后拥着他，“再过几天，我们就回家。”
亘下意识回头，奏真静静的看着他，“一切都结束了。”
是的，一切都结束了，六十年前未完的历史终于完全结束，就像是书翻过了新的一页。他、奏真、佐助、鼬...终于可以完全地放下。
与佐助见面是在第二天，大概是因为昏睡了很久的缘故，觉得像有很多年没见过了。由于救治鼬的关系，佐助的一只眼睛就像他一样完全地失去了，但在那些灰烬里，仍然有夜海磷火似的光辉在徐徐浮动。
他们离开医院，穿过新建起的街道，沿着浅水川来到宇智波的墓地。矮山之下，全是墓碑，因为远离村子的关系，反而得以在袭击中保存下来。墓地旁的松树枝繁叶茂，树叶婆娑作响，到处弥漫着泥土的气息，青草的味道。佐助点燃线香，在富岳、美琴和止水墓前的竹筒里插/进鲜花。亘凝望着爬满青苔的墓碑，回想起她微笑的模样，将一束白山菊放下，轻声说：“佐助和鼬都活了下来，安息吧，美琴。”
一阵微风掠过，坟前的萱草轻轻摇摆，似乎是美琴在另一个世界的回应。
耳边传来树叶飘落发出的轻微声音，风掠过松树的枝头又吹向远方，那么低幽又那么昂扬，它将向南而去，带去秋天的消息。
“我和鼬交谈了。”佐助静静地说，树林应和着他发出秋雨似的沙沙声。战争结束后，他和亘一起被送回木叶，没有人再提及他叛逃的事，连鼬也终于可以出现在阳光之下，所有的阴翳都随着战争的结束而消失，仿佛世界突然露出了微笑。但在心里，还留着点点碎片，它们在内心深处微弱地闪烁，无声地暗示着。
他曾回过宇智波旧地，大部分屋舍都被摧毁了，剩下几栋屋子在茂盛的野草中摇摇欲坠，地板到处是窟窿，老鼠和野兔随时都可能从地板下面钻出来。这里再也不是他所熟悉的家乡，故人的声声呼唤也渐渐淡去。
在这段独处的时间里，他回想起很多事情，许多许多甚至自己都已经遗忘掉的往事，在记忆之海中再次泛起，雪片似的纷纷扬扬。他想起在入立山黑暗的岩洞中，以为自己将要死去的鼬断断续续对他说的话，“如果那时我们能够并肩，将一切都告诉你的话，或许如今的你...能改变父母，改变宇智波也说不定...你不必原谅我...不管你今后的路要怎么走...我都一直深爱着你...”但他也同样说过，“这是我...作为木叶忍者宇智波鼬...又守护了一次木叶...对这个世界，我已经再无眷恋...”
宇智波鼬，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在灰暗的房间里静静地想，黄昏时的光线就像镀在了墙壁上，时间凝固了，他还在静静地思考着。
鼬所选择的，是一种和他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大义、理念、责任...他选择被这些桎梏束缚住，这就是他选择并且不会后悔的人生之路。
“所以...我决定原谅你。”
佐助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用这么平淡的语气对鼬说出这句话，“我原谅你对我所做的一切，父亲和母亲，也在选择自愿赴死时原谅了你。”他闭上眼睛，然后睁开，“但其他的族人，被你杀死的族人，我无权代替他们原谅你，死者已经不能发言，代表他们侈谈宽容慈悲，是对他们的亵渎。”
在鼬选择向族人挥刀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此生他将背负的罪孽。
秋天的树林，在微风里发出轻柔的沙沙声，落在地上的小树叶因为阳光泛起金色的光辉。在很长时间的静默后，亘缓缓开口：“你有什么打算？”
“我想知道一切，靠自己的思考去得出结论。”佐助望着染上了淡淡秋色的枝头，又像看到了很远的地方，“何谓鼬，何谓一族，何谓忍村，何谓国家...忍者究竟是什么，人又究竟是什么...我想凭借自己的意志和双眼去看清楚。”
“那么...”亘微笑起来，伸出手：“愿意和我同行吗？”
佐助惊讶地张开嘴，露出了不敢相信的表情：“但是...你和奏真...你不回茶之国吗？”
回答他的，是亘狡黠而恣意的笑容，他笑着望向远方，“但在那之前，我还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去做...”
两天以后，亘留下一张纸条和佐助不辞而别，奏真和鼬直到一个小时后才发现了他们的离去。空荡荡的房间里窗户大开，纸条压在那盆小小的野菊下，被风吹得起起落落。奏真捏着纸条望向窗外，半黄半绿的树叶在微风中摇动，云层突然移开，阳光撒在小小的叶片上，仿佛突然对他微笑。他无奈叹气，却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这样追逐的游戏，也许会很有意思也说不一定。
这个时候，亘和佐助正沿着石崎川的堤岸行走着，风吹树叶簌簌落下，有极为可爱精巧的形状让人不忍踏足。云层很快散去，远处被青松和杂树覆盖的山峰显露出耸入昊穹的雄姿。
“要到哪儿去呢？”佐助发问。
“先到北方的山岳坟墓去取回斑的尸身，带回北上山和泉奈安葬在一起。”亘仰望着天空：“之后要去春台，再去天英那里打个招呼，然后还有...”
他一一历数着，长长的计划让佐助不禁微笑起来，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去做这些事，也拥有坚强的心灵去面对未来，不管前方等待的是什么。
他回头看向木叶的方向，也许有一天他会回到那里，会再次和鼬相见，但已非今日了，而明日，还未到来。
作者有话说
第147章 完结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