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白娘子传奇]青莲》寒星瀛瀛

13、第十三章

　　许娇容半夜苏醒，摇醒身边睡着的李公甫。
　　“你有没有听见人在哭？”
　　“三更半夜，哪里有人哭，我看呐，八成是猫叫。”李公甫一个翻身，又沉沉睡去。
　　许娇容心觉有点道理，也掖了被子，再度入梦。

　　事实上，许娇容没有听错。
　　的确是有人在哭，哭的人便是青儿。
　　白素贞夜来探望青儿，安抚了她一阵，青儿虽刁蛮任性，却也知情知理，听了姐姐安慰，心里略微好过一些了。
　　安慰完青儿，白素贞便离开她房间。
　　白素贞是走了，可是门外却有个鬼没有走。
　　以往八成，这只鬼都要霸了青儿的房间，把青儿气得离屋出走，而今天，他竟然大发慈悲的没有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只默默守在青儿的房间外。
　　其实，青儿和张玉堂的情缘一尽，梁连本应该欢喜不已，再极尽嘲笑讽刺之能，笑她自食恶果。
　　然而，当事情果真至此，甚至出乎他自己意料，他没有。
　　当他看到青儿面如枯死的脸色，胸中竟一阵窒闷。
　　当他听见青儿夜半哭醒的声音，更是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了。
　　断断续续，啜泣啜泣，当真有种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的味道，梁连虽身不在其中，却也感到愁上心头。
　　人间情情爱爱，当真如此令人痴迷，连妖精也要泥足深陷？
　　在对痴男怨女嗤之以鼻的同时，他不禁又对这份由古至今传唱的力量，深存疑虑。
　　若言生前，他所阅之人绝对不在少数，男女之差，可算一半一半。温柔，贤惠，美丽，各种各样的女子，这其中竟然没有人令他有所情动，有的，顶多是片刻欲求。
　　这样的他又怎能明白，她的所哭、所悲、所哀之物，到底是什么呢？

　　青儿哭了整整一夜，梁连就呆在窗外，整整守了一夜。
　　生前，他也不是没听过女儿家的哭声，只是以往的他麻木不仁，哭声就如同无声，或者闹剧中的吵杂配乐，根本不屑一顾。
　　而如今……
　　梁连心中一紧，他不想知道这之下意味着什么。
　　曾听闻女孩子都喜欢花，梁连便摘了一枝徘徊花，放在青儿窗边。

　　一夜过去，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就算仔细想来，也不过是有些人心静如常，而有些人波澜迭起罢了。
　　大千世界，芸芸众生，哪一日，哪一夜，不是如此呢？
　　有人绝处逢生，有人生离死别；有人久对生怨，有人，则永无相会之期。
　　红尘三千，因果流转，谓之轮回。

　　第二天一清早，青儿在窗头发现了那枝艳红欲滴的徘徊花。
　　见花色娇妍，她心思一动，拿起来看了一看。
　　“谁这么无聊？”
　　本想随手扔了，思索片刻，终究没舍得，于是放在屋中，寻了一个小瓷瓶插上。

　　乌云散去天清明，百花盛开展生机。回头一笑人间来，忘字一点消前因。
　　张玉堂忘却前缘，不再记得青儿，不再记得那夜夜相思，万缕柔肠。他的双亲携着亲儿，前来保和堂前答谢许仙的救命之恩。
　　对于这老双亲来说，如果不是徐大夫医术高明，自己的儿子可能就被所谓的“尸厥症”所侵蚀，再无醒苏生还之日，所以这恩情，不可不谢。
　　一行人到了保和堂，见到了许仙。
　　许仙知是治愈的病患来了，客客气气地邀了坐下，和张员外一问一答，相谈甚欢。
　　张员外让管家送了礼单，便起身饯别，许仙本来不受，但闻内人白素贞言“长者赐，不可辞”，又听得张员外固执地让他接受的言论，只得收下。

　　临别时，张员外一家起身向许仙及白素贞告辞，正往外走，张玉堂的钱袋一个不慎滚落，掉到了地上。
　　青儿见了，连忙唤住他：“张公子！”
　　她匆匆捡起钱袋，交还到他手里：“公子，你的钱袋。”
　　彼时少年，接过她递来的东西，盈盈一笑：“多谢大姐。”
　　她一怔，胸中顿时五味杂陈。惊诧、幽怨、酸涩、叹息、愁苦，矫揉混杂，说不出个中，到底是何滋味。
　　……忘字心中绕，前缘尽勾销。
　　山盟海誓。抵得过。抵不过。……都去了。
　　那遇之得之又失之的心上人，踏出药铺门槛，用力地对他们挥了挥手。
　　千般万般，再不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