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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四十一章 ...

  •   小小的手指拈着谷粒伸进笼子,撒进盒子里。画眉鸟停在杠上,没有下来。元鹭用食指捅着鸟笼:“吃、吃!”鸟儿在晃动不已的鸟笼里惊恐地拍着翅膀落到笼底,仍然没有去啄食。抱着元鹭的叶清茹笑道:“它今日吃饱了,吃不下了。明日小姐早些来,专等小姐你喂它。”
      元鹭失望地拍拍小手:“好吧。姨姨你明天不要给它吃,它吃了就不吃我喂的米。”当看到走廊另一端的楼梯方向走过来的人她惊喜地大叫:“爹爹!”随即挣扎着下地,一串“咚咚咚”的跑步声,扑到杨渐源身上。
      “元鹭怎么在这里?”杨渐源抱起元鹭,奇怪地问。
      “来看小鸟。爹爹怎么在这里?来看小鸟吗?还是来看姨姨?”元鹭狡黠地一笑。杨渐源抱着她走进屋里,叶清茹踏进了门,却只站在门边。
      杨渐源望向她,笑着摸摸元鹭的脑袋道:“不是姨姨,是娘。”叶清茹的脸猛然刷成了白色。杨渐源看着她,不动声色。元鹭转身看看叶清茹,为难道:“可是,娘不是只有一个吗?姨姨不是娘……”她喜欢叶清茹,但是不想叫她“娘”,又担心父亲和叶清茹生气,声音很小带着委屈。
      杨渐源自有收买她的方法:“元鹭不是喜欢小鸟吗?从今天起你叫‘娘’,爹爹就送一只小鸟给你。”元鹭鼓起脸颊,显然动摇了。她再次转过身,看看叶清茹又看看门外,此时叶清茹开口:“不要听你爹爹骗。”杨渐源含笑抚摸她额头:“爹爹岂会骗元鹭?”
      经过深思熟虑,元鹭趴在杨渐源肩上嘀咕了几句,杨渐源点头答应之后,她一回头脆生生地喊了声“娘”,叶清茹的脸泛着红晕,不作声。杨渐源催道:“元鹭叫你,为何不应?”叶清茹白了他一眼,眼神望向别处。杨渐源又告诫元鹭:“以后都要叫‘娘’,可记得?你若喊错了,爹爹就把小鸟收回来。”元鹭迟疑地点了头。杨渐源把她放到地上:“乳娘在楼下等你,快去。下楼小心。”
      元鹭跑了几步,又停下问:“爹爹不走?”“爹爹有事跟娘商量。”元鹭跑到叶清茹面前道别,叶清茹欲跟出去,被杨渐源喊停:“她自己会走,不需送。”元鹭也回头说:“姨——娘我自己走。”
      目送元鹭下了楼梯,叶清茹回头,未及开口,杨渐源问她道:“为你挣个女儿,你不高兴?”她的脸色早已说明了,叶清茹懒得回答,径自向内室走。杨渐源快步跟上,从背后抱住她:“不料你与元鹭早就相处融洽,我的担心还是多余的。你们做一对母女,有何不好?”
      “我没那么老。”“你是嫌我老?”杨渐源亲昵地在她身上亲吻,掺了薄荷的衣香飘进鼻孔,一丝丝荫凉随着气管沁入身体深处。他整只手探进叶清茹的衣襟内几乎把衣带挣断。叶清茹喘息着说:“我饿了,我还没用晚膳。”杨渐源紧靠在她背上,叶清茹撑住桌子,他在耳边说道:“我也没吃。晚一点不行吗?”“不、行……”断断续续的声音咽回喉咙。
      除夕之夜的杨府,改了以往同桌而食的惯例,每人各设一案,元鹭从自己的席上爬到了祖母席上,毕竟她连筷子都握不好,乳母又回家过年去了。这样的聚餐看起来庄重,实际上让人感到疏离,叶清茹猜不到是杨渐源的安排,还是二夫人的安排。总之这是她半年来,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婆婆”。杨渐源和管家夫妇不断旁敲侧击地提醒她,二夫人不喜欢她,她不要去二夫人面前招二夫人烦,她就小心翼翼地半年下来连东院都没离开过几次。这场年夜饭她能和二夫人同坐在这里,是因为出现了转机——对叶清茹深切的厌恶,并没有影响到二夫人对即将到来的孙子表示欢迎。如果叶清茹能为杨家添丁,二夫人可以尝试接纳她——当然是作为妾侍,绝无可能让她成为杨家的夫人。
      气氛仍然不可避免的尴尬,除了元鹭没一个人出声,渐渐地觉得异常的元鹭都不敢说话。二夫人未动筷,叶清茹更加不敢动。直到元鹭捂着肚子可怜兮兮地说“我饿了”,二夫人才一边握起筷子一边和颜悦色对叶清茹道:“请吧,我们大人挨得住饿,孩子可熬不住。”
      叶清茹仿佛有点受宠若惊:“是。”瞥了杨渐源一言,见他拿起了筷子,叶清茹才动手。二夫人是看在她肚子里孩子的份上勉强给予她共同进食的“荣誉”的,深知这点的叶清茹谨慎地应对,生怕出任何一点点差池。
      婢女端着温好的酒送上来,叶清茹殷勤地走到二夫人案边跪下,用手帕包着发烫的瓶身,为二夫人斟了一杯清酒。二夫人脸上露出了不高兴的神情,杨渐源赶紧对专注倒酒没有察觉的叶清茹说:“你回到席上去吧,斟酒的事婢女做就行。”这一杯酒倒满,叶清茹便退回席上,此时才望见二夫人的神色,心头有些慌乱。当一个人不喜欢你的时候,你做什么都是讨他的厌,叶清茹黯然垂首。
      杨渐源试图解围:“为夫人、少夫人斟酒,今夜除夕,我们一家人应共饮一杯。”在此伺候的只有一个婢女,叶清茹刚刚为二夫人斟了酒,婢女便先到杨渐源那边斟酒,再到叶清茹面前。
      “孕妇不宜沾酒。”二夫人的声音清冷从唇齿间迸出,杨渐源尚未来得及反应,叶清茹已谢绝了婢女为她倒酒。元鹭在二夫人身边撒着娇要喝酒,二夫人指着叶清茹对她道:“元鹭还小,不能喝酒。你看,姨娘都没有喝。”
      元鹭摇着她手臂:“娘喝了酒,弟弟就会喝到;弟弟还小,不能喝酒,元鹭是姐姐嘛。”二夫人脸色微变,旋即掩盖过去。杨渐源教元鹭喊叶清茹作“娘”,元鹭已成习惯,二夫人却不曾知晓,她断不会让自己孙女去把一个没名没分的女人当娘的。二夫人夹了一块烤鹅肉放到元鹭嘴边,元鹭最喜爱的是烤鸭,她也瞧不出区别一口咬了下去。
      慈爱地看着元鹭天真地吃东西的模样,二夫人感慨:“今年连管家夫妇都回去与子孙团聚了,家里沉寂得听不见人声。每当这种时候,格外怀念起素馨在的日子,我尚能与她说说话、品茶弹琴,排遣寂寞。”
      “娘若想听琴,清茹也会弹琴。”杨渐源趁机说道。
      二夫人的神情僵硬了一瞬,仍然保持着优雅的微笑:“是呢。叶尚书礼义传家,门风高洁,可惜旦夕祸福,遭逢如此不幸。世态炎凉,女儿家在世上生存不易,诗书礼义是虚的,荣华富贵却触手可及。贞洁操守称不出几斤几两,青春美貌倒是价值连城,这个交易,稳赚不赔。”犀利地讽刺叶清茹自甘堕落败坏了叶家门风。杨渐源知道多说无益,不再言语。
      叶清茹暗暗攥紧拳头,她讨厌自己,应该不仅仅是为梅夫人的事。叶清茹现在连自己被人讨厌的原因都不知道,她低声下气试图讨好二夫人,人家可一点都不领情。元鹭依偎在二夫人身边不时撒娇,杨渐源偶尔说上几句话,只有叶清茹孤零零被抛在一边,她感到与这一家人的格格不入,自己根本是多余的存在。
      乳母不在,没人陪元鹭不敢睡,杨渐源抱着她送到二夫人的卧室外。二夫人推门:“进来坐坐。”外面看起来要下雪的样子,二夫人必然是有话同他讲。杨渐源走进门内,二夫人在他后头将门关上,藏在杨渐源貂裘里面的元鹭立刻跳到地面向暖炉扑去。二夫人声音不重不轻:“‘娘’怎么可以乱叫呢?元鹭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
      杨渐源懵了一下,才想起她说的是哪回事。他时刻记着管家的话,不要与二夫人争辩,越是与二夫人争辩,他离目标就越远。杨渐源措辞谨慎:“是儿教元鹭叫的。元鹭太小,身边缺少母亲总不好。娘不记得吗?元鹭尚是婴儿时,便十分喜爱她。清茹过去伺候素馨,儿以为,让她照料元鹭,挺好。”
      “过去她是婢女,对夫人、小姐毕恭毕敬是当然。如今她是侍妾,就要有自己的孩子,还会对元鹭好吗?”杨渐源没吭声,尽管他认为这是世俗的偏见,不知为何而形成,但当一个偏见几乎被所有人接受的时候,它就成了真理,不容置疑。二夫人到暖炉旁抱起元鹭,看着杨渐源:“‘名不正则言不顺’,元鹭我亲自照看,无人敢欺侮,但我绝不容许乱了名分的事。”
      杨渐源沉默了片刻,作揖:“是。儿不打扰娘安寝了,容儿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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