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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五十九章 ...

  •   真是好吵,杨家从来没有这么吵闹过,好像打仗了一样。呼呼喝喝,还有兵戈之声,叶清茹想起了自己十三岁那年的某个夜晚,在火光中被毁灭的叶家。脑袋浑浑噩噩,努力也没有办法睁开眼睛,好像做了一个噩梦,很苦很苦啊。空空的巷道里她追着两辆牛车,那可恶的牛车带走了她的孩子,她不能没有他们。追着追着,追着追着——
      “活人,是活人!大胆刁妇,快起来!”居然有人敢骂她!叶清茹恼怒地睁开眼,眼前却是一片寒芒。是兵器反射的光芒。叶清茹霎时失了声,抬头望去,五六个披坚执锐的士兵齐齐将刀剑对准她。一个声音呵斥道:“大胆刁妇,襄王下令清府,没听见吗?”襄王清府?这是她自己的家,为何要被清出去?士兵不耐烦了:“你究竟是何人?为何滞留于此?”
      叶清茹用混乱的脑袋思考了一下:“我是杨家的夫人。”他们拉拉扯扯粗暴地把她从床上拽下来,叶清茹纵然生气,却无力反抗。她被他们推到院子里,留下一个士兵看守,其他人似乎又去搜查房间。坐在地上脑子尚且一片空白的叶清茹蓦然抬起了头,对那个看守她的士兵道:“我要生了。”
      那些士兵居然没有宰了她,还给她不知从哪儿找来一个妇女接生,叶清茹猜想是因为自己说了是杨家夫人的缘故。杨渐源还在外头与康王作对,她应该能算个人质,至少他们这么认为。由于晚产,孩子的体形大,头骨也比正常生产的婴儿硬,尽管是第四胎,叶清茹分娩的过程异常艰难。
      “元羲、元茜、元羲……”叶清茹默念着他们的名字,他们还没有回到自己身边,她不可以死掉。朦朦胧胧中听到婴儿的哭声,很响亮,应该是个很健康的孩子吧。叶清茹欣慰地合上眼睛:“给我……”声音弱得连她自己都听不清。接生的仆妇把孩子的脐带剪掉、包扎好、洗干净,用襁褓包起来。叶清茹仿佛都看得到,就是睁不开眼,发不出声音。仆妇没有将她的孩子带离她,她一直守在产房里等着叶清茹醒来,好似正因为这样,叶清茹可以安心地一直昏睡。
      一双壮硕有力的臂膀将她从被血浸透的床上抱起,让婢女换干净的被褥。叶清茹的额头贴着又冷又硬的甲片:“你回来了。”头顶上传来他答应的声音:“嗯。”柔软的手臂攀上他的脖颈,依偎在他的胸口,叶清茹终于让泪水往他身上倾泻。他回来了,竟然,没有丢弃自己。叶清茹从浅眠陷入了沉睡,终于一切都好起来了,她不需要再担心,杨渐源和管家会为她安排好一切,她要好好睡一觉,累极了。
      叶清茹是被药汁呛醒的。她昏睡的这段时间里,他们不知给她灌了多少药。叶清茹懊恼地睁开眼,蓦然发现这不是她的卧室。不,这是她的卧室,只是一切都不一样了。窗前的月季不见了,几上的瓷瓶不见了,走廊上的鸟叫不见了——杨渐源也,不见了?
      “哎呀夫人,可算醒了!”这个女人是谁?乐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和刘婶差不多老,可她不是刘婶。女人放下药碗扭着屁股小跑出去,叶清茹迟钝地打量着卧室里的一切的时候,方才那个女人又跑了回来,跟在她身后进来一个戎装青年。
      杨渐源?不是,杨渐源的盔甲是银灰色,不是铜色。他走近,让叶清茹看清了他的五官,棱角分明,清爽干净,脸上带笑,而眼睛是弯弯的。“你是谁,为何在我家?”他肖似杨渐源的轮廓和善意的笑容,或许让叶清茹胆子大了起来。
      青年疑问:“这里是你家?你是杨家的人?”叶清茹虚弱地点头:“这里是我家,我的房间。”青年似有疑虑:“杨家的人,不是都逃走了吗?”叶清茹头颅里的某处一阵抽痛:“都走了?对,都走了。”不是梦,他们走了,没有回来。那个抱着她的人是谁?眼前的这个人吗?叶清茹咽下疑问。青年追问:“那你究竟是何人?”“我是——”叶清茹努力回想着,回想着,“我是杨渐源的妻子。”青年狐疑地打量着她,然而不再发出质疑:“在下于靖,襄王麾下。”
      襄王?是什么?叶清茹的脑子里一团乱麻,过了不知多久,才想到一个问题:“我睡了多久?”于靖朝窗外望了一眼:“今日初五,你分娩之日是初二,听说之前你就昏睡着。”叶清茹蓦然清醒:“我的孩子呢?”看得出她的紧张,于靖安慰道:“你放心,因你一直昏睡,我们给她找了乳母,正在哺乳。”叶清茹将信将疑,他们会这么好心?不是敌人吗?
      于靖靠近床前:“在下斗胆请问夫人几个问题。”叶清茹点头许可。于靖问:“你果真是杨渐源的夫人?妻,或是妾?”叶清茹茫然地对着窗外发了一会儿呆:“也许,是妻子吧。”这个问题,真的把她难倒了。
      于靖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夫人闺名?”“叶清茹。”“夫人贵庚?”“二十二。”“夫人不曾改过名姓?”叶清茹怪异地看着他:“不曾。”她是阶下之囚,她当他是在盘问犯人,但为何有此一问?于靖换了一个问题:“夫人何年嫁到杨家?”叶清茹心里默算一遍:“宽永十二年。”那是梅夫人死亡的那一年,她实在不知该从何算起。于靖失望地“哦”了一声。
      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子怀抱婴儿进了卧室,因为撤掉了阻挡视线的屏风,躺在床上的叶清茹一眼就瞧见,撑着床坐起来。于靖忙伸手扶了一把,她靠着床。女子把婴儿抱到床边,叶清茹激动地接过婴儿,又搂又亲。于靖道:“你不用激动得哭出来吧?”叶清茹打开襁褓,是个女婴。她小心翼翼地把婴儿贴在胸前。于靖又问:“因为你怀孕了行动不便,被他们抛弃吗?”叶清茹失神地垂首。于靖一笑:“抱歉,提及你的伤心事。你还有别的孩子吧?”叶清茹点头。“你昏迷的时候,叫过他们的名字。”
      叶清茹望着他,眼里有惊恐不安的情绪:“于将军,可否告知我,我们母女会被如何处置?”说真的她不想死,即使沦落到这样的地步。她也不希望跟她的女儿分开,这个小小的女儿现在是她的全部。
      “要看襄王如何发落。但你既是杨渐源的夫人,或许要将你送交刑部。”于靖说完又笑道:“襄王是个好人,你放心。”
      好人?这世上,还会有好人吗?叶清茹默默望了他一眼,那不藏心机的单纯笑容,使二十许岁的他看起来像个天真烂漫的少年。叫于靖的这个家伙,是不是好人呢?至少他的眼中没有邪念,他对她们没有企图,叶清茹看得出来,但这并不代表她可以相信他,更不代表可以相信那个不知所谓的襄王。
      “你的眼神很奇怪。你不相信我?”固然开朗外向,他是个敏锐细心的人。叶清茹沉吟半晌,警惕地审视眼前的人:“有人告诉我,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做好事。”“谁?你丈夫?”于靖只是随便猜个人,叶清茹却沉默下来,他猜对了:“他做了什么?”
      “救我的命,做他的女人。”
      于靖不假思索:“挺值的。”叶清茹的脸却在刹那间变色,他继续说:“他说的其实没有错。再跟你做这个交易,你答不答应?”他凑到叶清茹面前,叶清茹盯了那张放大的脸半晌,只是按着他的肩膀把他推远。于靖道:“你若答应,就是放荡;若不答应,就是做作,当初都已经做过这种事,还有什么节烈可言?不置可否,算是什么?”
      是个陷阱,叶清茹暗自庆幸自己因为迟钝没有中了圈套:“你在愚弄我?”
      “我在与你商议。”于靖说完又改口:“我在给你出主意。这次的情况没有什么不同,你若不答应,恐怕就会被送交刑部,那时死与不死,已无区别。”叶清茹脸色凝重,于靖虽然是笑着说这些话,听起来却不像玩笑,叶清茹对自己的处境也很了解。但愿意跟她做这个交易的人,不是于靖。是谁呢?叶清茹正在思考中,于靖笑着说道:“你不必向我答复,我不过给你提个醒。你可以酝酿一下,如何应对襄王。”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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