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星揽月》不著方寸也风流

7、第七章

　　归家之后，事情却不尽如人所愿。
　　程星辰先是因为又胡乱疯跑被训斥一番，接着就被家里的大帐房先生揪着去学看帐了。这账目错综复杂，他又怎么看的懂，只是让他自己坐到一旁学打算盘。
　　算盘还是特制的，间隔很宽，算珠颗粒也大。
　　如此这般，程星辰只是有一下没一下的用残臂拨弄着，过了半晌时间，残端却已发红发肿了，热辣辣的疼痛。
　　他是新受的伤，还不惯于用手腕做事。虽然创面疤痕狰狞，却是极娇嫩的，缘由是并没有磨出一层厚皮来。
　　程星辰焉焉的，捧着两个残腕，心中一股气恼和委屈。
　　旁边的人却似全都没看见眼里，并没有让他停下来，也没人问他是否不适。
　　这般到了吃饭时间，特制的饭勺把柄一套进手腕，更是疼的他倒吸一口凉气。胡乱填了几口，也算是饱了。
　　还是长贵有良心，带了膏药钻进账房来，两手涂了满手，要抓了程星辰手腕给他揉捏。程星辰避让一旁道：“我自己来。你去给我办件事儿，去抓几副我平常吃的那些药来。”
　　“家中药还有好多，不用抓了。”
　　“那就给我包好，提到这儿来！”
　　小少爷要做的事总是新鲜的千奇百怪，长贵也不多问，真的便去包药了。
　　原来，程星辰看到这膏药，立刻就想起山上的那只蛇妖了。想来做妖怪一定是要比做人快乐，威风无比，无忧无虑的山间岁月。
　　自己原先答应好的要给他送药去，却因为这些天的事情耽搁了，一定得找个机会再出去才行。程星辰一边计量，一边用残腕沾了药膏，来回摩擦揉按。
　　夜里，程老爷进了儿子房间。
　　掀开帷帐，见他似乎正睡的香甜。面色有些发白血气还末养足。两只残腕直楞着露出，小小尖端发红发肿。不由叹息一声，轻轻的抬起一只残臂握在手里，上面有些滑腻，浓郁的药味儿散发出来，看了已经是上过药了。
　　程星辰却是身子一动，似乎快要醒来。
　　程老爷赶紧又把儿子的手臂放好，替他掩了掩寝被，这才轻声走出门去。
　　屋里声响止歇了，程星辰慢慢的睁开眼来，看着还在来回晃动的帷帐，这些时日以来心中积攒的苦闷，似乎都在这刻突然消散了好些。

　　……再次行走在山路上，程星辰时而看看挂在自己臂弯处的小篮——里面盛了各种的包药，心中不由有几分哭笑不得：如今已经过去二十多几日了，那只蛇妖身上的伤想必早就已经好了吧，而且他还有那种怪秘的水液可以喝……而自己却还要巴巴的，假借了祭拜山神的名义上山找他，真是很有些莫名其妙，执迷不悟。
　　想着到底是为什么非要来见他呢。越临近了山门，程星辰于是越加踌躇起来，想了想，便将小篮子放在了山门阶梯处，看了眼空旷幽暗的庙内，便想转身回去了。
　　谁料没走了几步，身后忽然噼里啪啦的大响，简直就是巨石滚落崩塌的声音，他不自禁回头一看——竟是个身披甲胃，高塔般浑身绕着团黑气的人形物体从天而降，向他压来!
　　“啊啊啊！”程星辰抓狂大叫。
　　就在他不知所措，挪不动窝时，一道身影却倏忽挡在了他身前，将他推的避后几步，把那黑塔人形给拦住了——程星辰只看得身前的人一身蓝中带着沙白的衣衫，正是揽月!
　　“这是你留的口粮？！正好献交给大王，抵了妖役。”那黑塔人形直愣愣的歪过脑袋，看被掩在后面的程星辰，缓缓说话，一身环绕的黑气缕缕朝他卷来。
　　“不交！”揽月气沉丹田，中气迸发，震的那黑塔般高的妖怪和程星辰都浑身一震。
　　黑塔妖勃然大怒，双脚一左一右大力踏地，脚底轰然作响，小山般的身势便要朝两人压了过来！
　　程星辰只觉得轰然的黑气直压过来，难受至极，无法睁眼，但只得一刻，遍身环绕的禁锢感便消褪了，身周替换成了轻灵舒爽的飘飘之气，此刻才能够看见，原来是揽月也受不得激，原本的人形渐渐狰狞，庞大，一条大蛇影形由虚到实，就护在了自己身前！
　　“……揽月！”程星辰不由轻声叫道。
　　大蛇尾部轻轻摆动，像是在安抚。此刻在白日里看来，他的每片鳞片都泛蓝滋润，微闪荧光，林间光照射入，印出点点斑驳——和身前的那只污黑笨重的妖怪比来，揽月身周竟散发出一种洁净的气息，虽不强大但蓬勃不尽的气势在不断慢慢升腾，将身后的程星辰稳稳护住。
　　“那是谁？！”程星辰感觉没了危险，探头向前望去，随之张口结舌，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揽月刚移着身子向前滑去，那原先威风凌凌的黑塔妖竟畏缩的不断后退，最后竟化作了一团半人矮的奇特野兽，急匆匆的逃窜而去……
　　目瞪口呆之际，手腕隔着衣袖依然感到一阵凉意，只见揽月已化回了人形，衣衫些微散乱，微微垂头立在他身侧：“那只是妖王手下的小怪而已。”
　　“……妖王？！”
　　“唔。”揽月简单应答，没有解释。
　　程星辰一场虚惊，手腕被揽月握着，自然而然的便领着他向庙内走去。走了没几步，却见自己带来的那个篮子倾倒在路旁，里面的药包散了出来，却幸好是包的严实。
　　他把自己手腕抽了出来，蹲下.身，将药包给一个个夹了回去。
　　“你带了药草来给我！？”呆立一旁的揽月听得动静，闻到了草药的气息，大睁着眼似乎很是难以置信的问道。
　　“是啊，”揽月自己猜了出来，程星辰就不觉得羞敛了，自己进了屋，将草药铺了一地，然后看揽月慢慢摸进了门，坐在了他面前。看他拿起一个药包，解开，抓了把药末，就往嘴里塞去……
　　程星辰忙伸了手腕拦住：“……不是这样来的”
　　“我不太懂。”揽月放下手，望向程星辰的方向，微微一笑。